第45章 第45章
“不知天南,在凉州可还好?”
毕竟是甘遂的旧识,能找到天南,白茯很为甘遂高兴,便有些激动的问了问他的近况。
苏榭简单的提了几句,说他逃亡西凉时,路上遇到了些豺狼虎豹,好在运气不错,逃过一劫,不过到底伤了一条腿,所以无法跟着前来,现下正在凉州苏府内养伤。
“那就好,没什么大碍便好。”
白茯是看中了天南的能力,想让天南接替成为安定郡的大巫的。
但她也知道,此事急不得。
因为,此事就先按下不表。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本郡的春种之事,处理好。
“苏公子,你不远千里而来,本翁主很是感激,只是不知阁下所图为何?”
她不可信这个苏榭是单纯看不得百姓受苦,成年人的世界,无非是利益纠葛。一说到正事,她脸上少了几分笑容,正经起来,看着冷漠又疏离,倒有几分凌冽之气。
一下子从笑意盈盈,变为冷若冰霜,若是一般人,早就被这变脸功夫吓跑了。
但是苏榭可不是一般人,他先是愣了一愣,接着又笑了一下,随后才整肃脸色,也正经了起来。
“翁主果真如传闻中的那般,智计无双。不错,我此来确有所图……”说着,苏榭侧了侧身子,看向了静站在白茯身旁的昆布。
昆布与之眼神相接,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希冀与祈求,不由得一愣。
这是怎么了?
昆布暗自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想着自己也不认识此人,怎么这人看自己的眼神这么狂热。
这两人的视线交流,白茯怎么会错过,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狭长的凤眼微眯,卷翘的睫毛在眼下覆上一道道阴影,脸上没什么笑意。
温热清香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随后,纤细修长的手指,将茶盏重重一放,“砰”的一声,在安静的室内响了起来,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昆布下意识地看向白茯,发现白茯脸上没有了一丝笑容,整个人看起来冷冷的。
脑子不由得发懵。
翁主这是怎么了?
白茯却没看他,而是再次看向苏榭,眼神更是带了几分冷意。
“阁下这是何意?”
“这是?”
甘遂在一旁看着,也是一头雾水。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翁主就变脸了?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滞。
直到一声清浅的笑声忽然响起……
白茯红唇轻轻上扬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如冰似雪的眸子落在苏榭身上,微微转了两下,羽睫扇动,终于开口:“你所图可真不小,虽说你是西凉名门士族,但想和你们西凉的皇帝对上,真是自不量力?”
西凉皇帝!
昆布震惊了。
他看向坐在主位上安然不动的殿下,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可是他对白茯有着天然的信任,丝毫没有怀疑这话中的真实性,而是在之后低下头思索起来。
苏榭显然也在那一瞬间变了脸色。
看向白茯的眼神不再平静镇定,而是带了几分骇然。
她怎么会猜到?
这大半年,虽然西凉封关,但是上祁出了个厉害的翁主,以及那莫名其妙传开的神女之名,仍是传到了西凉。
虽没在官面上引起注意,但是大多耳目灵通的世家,也早有耳闻此事。
心神闪念,无论多少心思,都在一瞬间压了下去。
苏榭整理了下思绪,重新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样子。
但他看向白茯的眼神,却比之前更重视了几分。
“殿下神机妙算,在下佩服。我此次前来,确实是为了此事。我苏家在西凉二百载,虽不算顶级门阀,亦可称书香世家。但是自从几十年前天下大乱,季家裂土为皇,我们苏家因地缘之故,不得不随着季家一起成了西凉国人。”
说到此,苏榭苦笑了起来,看着像是还念着中原故主的忠诚臣子的模样。
白茯不知可否,并不接话,但苏榭也不尴尬,继续道:
“可是自从四年前先皇逝世,季骏登基后,我们在西凉的日子就越发的不好过了。季骏性残暴,喜奢靡,不顾西凉如今国情,大肆享乐,国内四处搜刮财宝美人,对外亦穷兵黩武。致使我西凉国库空虚,饿殍遍野。”
苏榭越说越激动,甚至还走上前,离白茯更近了两步。
这个距离,恰好是暗杀最好的距离,进可攻,退可守。
昆布眼神一眯,向前迈出半步,正好挡在白茯身前,手拔剑半寸,一副若苏榭敢上前半步,就会立刻命丧于此的样子。
“退下!”
声若惊雷,一下子把苏榭炸醒了。
他看向眼前一脸冷厉盯着他的昆布,和距离主位两步之遥的距离,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在。
他双手抱拳,先是对昆布拱了拱手,接着才正对着白茯,弯下了腰,声音歉然:“殿下见谅,是在下无礼了。”
一说道这段往事,苏榭难免情绪上头,不过从这道歉的姿态和声音来看,他并不是诚心的。
白茯微微挥了挥手,对着昆布道了句:“退下吧。”
昆布一听,立刻收剑入鞘,而后后撤半步。
金戈之声短暂出现,又短暂消失。
像是一场错觉。
可苏榭知道,这并非错觉。
没想到这胡将竟然这般护主。
苏榭所在的西凉是北方,靠近西域吐蕃和鲜卑匈奴,四下接壤除了东面的雍国,几乎都是胡人之地。胡人多的几乎和汉人差不多了,因此他对胡人的习性还算熟悉。
大多有勇无谋,随心所欲,不受束缚。
尤其是还没有开化的羌胡,卢水胡等,更是难以桀骜不驯,很难认主,更少有忠心之辈。
没想到这个昆布,竟然如此不同。
他不过是稍微靠近了点这位雍国的翁主,就惹得这个胡将如此剑拔弩张。
真是稀奇。
苏榭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丢了开去。
坐在主位上的白茯不耐烦苏榭这磨磨唧唧的模样,先是见面还觉得是个利落汉子,没想到说到此来意图时,竟然这么磨磨蹭蹭。
啧。
白茯有些无聊,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苏公子,我呢,不是那种喜欢婉转掉书袋的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痛快些吧。”
甘遂跟在白茯身边日久,也渐渐熟悉了些她的习惯,知道她这个举动,是有些烦躁了,他之前一路和苏榭走来交流的不错,言语行动都落落大方,实在不像那等耍阴谋诡计之人。
因此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便想上前缓和一下。
他上前半步,对苏榭道:“苏兄,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家殿下最是通情达理。你救了天南,又不辞辛劳运来麦种,我家殿下铭感于心,但有所求,只怕没有什么不肯的。”
说完,甘遂还抬头,朝白茯所在,微微笑了笑,“殿下,臣没有说错吧?”
嗤~
白茯难得见他这般开玩笑,没忍住嗤笑出声。
她的声音,本就夺天造化,再加上这些时日的修炼,越发的清冷空灵,渺渺兮如仙乐在耳,让人听之心醉心折。
这一笑,让她冰冷的容颜如春之化雪,冰肌雪骨红唇青丝,真是好看得不得了,一下子就打破了这凝冻起来的气氛。
“哈哈哈哈哈……,甘遂啊甘遂,你都这般给我戴高帽了,我这要是不同意,不就是那等小肚鸡肠,不懂感恩的人了。”她话虽这么说,可听这语气,却不像是尴尬之下的掩饰。
一脸正经的昆布离白茯最近,他低头看着笑得一脸开怀的她,脸上不自觉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微臣不敢,殿下心胸宽广,如高山大海!”
甘遂笑着回道。
“好了好了,不跟你玩笑了。”白茯手撑着下巴,如葱□□缎似的指尖轻轻的按了按眼角,斜眼撇过一旁的苏榭,笑道:“苏公子,见笑了,往日里我可不似这般不正经,都是甘遂招的!”
哈哈哈哈哈……
末了还不忘坑甘遂一把,果然不愧是曾经最喜欢玩闹的上清派恶魔大师姐。
“殿下。”
昆布有几分无奈,也不知怎么了,今日殿下怎么这般活泼。
“唔,抱歉,实在没忍住,哈哈哈哈……”
白茯瞥了一眼昆布,笑意盈盈。
没办法,只能苏榭自己来打破僵局,总不能一直站在一边吧。
“殿下,那我就长话短说,我此来,是想请昆布将军为我助力,帮我救回我阿姐。”
苏榭说这话时格外郑重,甚至行了一个大礼。
双手交叠,九十度弯腰,一躬到底。
尽管请求的是昆布,行礼的对象却是白茯。
“这……?”
阿姐?
白茯讶异了。
“救你阿姐,为何要不远千里来我郡城,难不成你们苏家在西凉还没几个故交亲朋,竟然要劳动你一个苏家嫡子跑到敌国来求一个敌国将军帮忙?”
这着实有点不合常理。
白茯想着,便往苏榭身上看去,上下打量了一番,衣冠整齐,唇红齿白,人模人样,看着也不像个脑子有病的啊。
得亏苏榭是个普通人,不会读心术,要不然就依白茯这欠揍的想法,估计会立马挥袖走人吧。
打量了半响,也没得出个结果,白茯又把视线移向了昆布。
难不成是他在外面招惹的风流情债?
他和这苏榭的阿姐从前是旧识?
曾经两心相印,结果由于各种误会,折磨,狗血,致使有情人劳燕分飞?
不会吧。
昆布看着这么老实的一个人,竟然还有这花花肠子?
白茯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看向昆布的眼神也从漫不经心,变成了唾弃负心汉的鄙夷。
昆布五感敏锐,早在白茯看过来的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她的视线,只不过没好意思回看回去。
本以为只是无心一瞥,谁知停留的时间这么长。
昆布有些不自在,古铜色的脸上,悄悄爬上一抹红色,最终实在是忍不住了,偷偷抬眼看了过去,没想看看到的是确实主上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
发生了什么?
昆布一脸不解,连原本只想看一眼就不看了的心思都忘了,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白茯。
像只无助的大狗勾~
噗~
有点好笑。
白茯没忍住笑出了声。
因为这可爱的表情,还有自己方才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昆布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忠诚,善良,冷硬,一副钢铁直男形象。
别说拈花惹草了,恐怕连女人都没接触过。
啧,白茯啊白茯,你想什么呢。
白茯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来忙过这段时间,她得好好修炼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闲心想东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