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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世无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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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渝邻在另一张书桌前坐下。

    不知从何时起,这书房就多了一张书桌。

    他开始写肥团育苗种植玉米的方案和半旱式垄畦耕作水稻。

    这足足花了他一个时辰。

    楚王早忙完自己的事,一手捏着陆渝邻的后颈,一手拿着他写的方案细看,有些语言是现代叙述方式,他会问上一问。

    相处久了,他已经习惯陆渝邻时不时语序不符的说话方式。

    从这两份方案看出,此人涉猎甚广,他从不追问。

    “还有政务吗?”

    仰靠在椅背,想了一会儿:“还有吧,玉米收完,马上该种小麦了,还得……”

    “皇上该给你发四份俸禄。”

    “啊?”陆渝邻一时没明白过来。

    琢磨半天才明白,随即“嗤嗤”笑出声:“王爷现在也学会开玩笑了,嗯,不错,有进步,那王爷说说该发哪四份,改天我好向皇上要。”

    “用膳。”姜誉放下手,没理他,转身往外走。

    午膳是饺子,黄色的、绿色的……

    这也有陆渝邻教的,蔬菜汁,水果汁和面。

    王府的面粉不是盖的,磨坊第一道,精细。

    佐料碟已经打好,完全是他的口味。

    午休出来,把小麦种植方案写好,又琢磨要送于太尉的诗。

    “王爷知道于太尉的院子名吗?”

    “听雪堂。”语气有些不好,又要给别人写诗。

    “王爷,你说察举制有什么弊端?”提到于太尉,他想起官员举荐的事来。

    “进入官场的官员对举荐人非常感恩,他们拉帮结派,皇上有什么政令影响他们利益,他们就团结起来抵制,朝堂不稳,很多利国利民的政令胎死腹中……”七月的赋税改革就是明显的例子。

    如果最大受益者不是皇上,皇上态度也不会那么坚决,这事随着朝臣称病不上朝最后就会不了了之。

    “而且豪门望族、地方权贵,把持了察举制的选举权,贵族子弟品行很差也可以入朝……”姜誉突然住口,迅速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帘。

    虽然视线很快收回,陆渝邻还是捕捉到了。

    他可太懂这一眼的含义了,因为他就是察举制的最大受益者:十九岁,从六品上。

    如果按唐朝的科举制,就算他能一举入魁,当上状元郎,也不过是个七品翰林编撰,他可不认为自己还有状元实力。

    “王爷,你那一眼别收那么快嘛,我又不生气。”陆渝邻打趣姜誉。

    “不是,我没有说你品行差的意思。”楚王有些急切。

    “哈哈哈,王爷难道以前没有听过陆二公子的名声?”原主陆邻名声可不太好啊!

    “那是谣言,你,特别好。”姜誉耳根有些发红,想起初见他时的样子和听说的口碑。

    “对,谣言,哈哈哈……”陆渝邻大笑,不然怎么解释他完全不是传说中的那个人呢?

    “所以,真正有才能的寒门子弟入朝无望。

    “清议”名士好品评臧否人物,不重实际,空发议论,而真正有才德之人容易被埋没。

    其中还有不少品行不佳,毫无才能之人钻制度之漏洞,通过贿赂官员入朝,助长了歪风邪气……”他补充这里面的弊端。

    “可千百年来,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做的。”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以前,皇兄是不会轻易得罪豪门望族的。

    “那就科举,朝廷可以设立特别的考试科目,依据考试成绩选拔人才……”

    姜誉眼睛晶晶亮,盯着陆渝邻一眨不眨:说下去。

    “这样极程度改善之前的制度,彻底打破缘世袭关系和世族的垄断;“朝为舍郎,暮登天堂”,下层有能力者获得施展才智的机会……”

    姜誉眼中的欣赏怎么也掩不住,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啊!

    这番话在朝廷会掀起多大风波,会遭多少人嫉恨?

    “考试也只能证明才学,并不能说明品行。”他点出漏洞。

    “所以可以保留适当的察举制,地方德高望重的人举荐孝廉方正之人,被举荐者须由礼部面试后授予知县等官。”

    “这想法不是今天才有的吧?”

    “当然,在易州就一直在想这事,磁山事件被抓的人,都是李会德举荐出来的,李会德对他们有恩,他们才会听从……”

    两人福至心灵:举荐~

    会不会是他?

    有可能!

    我去探探?

    不可,危险,我会找人盯着。

    好吧。

    “这科举你和廉大人商议一下,也可问问太傅的意思,孟学士也可交流一下……”姜誉指点他朝中哪些人比较可信。

    “嗯,科举制的契机就是磁山私采案,这案子宣判之后再提,朝臣也不会说什么,皇上更想剔除察举制弊端,到那时,水到渠成!”

    “这样甚好。”姜誉也认为磁山案了结后提是最好的时机。

    “王爷,来瞧瞧我送于太尉的诗,看看有何不妥?”这是今日一早选定的白居易那首奉合令公,作了稍许改动。

    听雪堂开占物华,路人指道令公家。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

    姜誉默念一遍,道:“于太尉门生众多,甚是贴切!”

    “就这个了,我懒得再动脑筋。”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慵懒的人。

    “你给我写一首吧?”

    “你?”

    姜誉含笑看着他,情思涌动,眼神热烈。

    陆渝邻被逼视得不敢看他,垂下眼帘:“好吧。”

    不假思索,提笔就写,这些诗句在他脑海中翻滚多次,还有什么更能代表眼前之人呢?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姜誉眼中星光点点:在他心里,自己也会是独一无二的吗?

    说不出的喜悦欢欣,一直对权利、亲情淡漠的他,平静无波地过了二十年来,却在遇见他后,心湖起了波澜。

    世俗怎么看,他不在意,他要求不高,只要能看到他张扬的样子,免他惊、免他扰……

    陆渝邻在王府用了晚膳才回将军府。

    在园子刚想右拐,想到什么,又往前去。

    “母亲,别在烛火下绣花,伤眼睛,白天那么多时间。”

    花瓶母亲在烛火下绣花,见他来,灿然一笑:“邻儿口渴吗?母亲泡了花茶,滴了蜂蜜在里面,要喝吗?”一脸的期盼。

    “嗯,我正口渴呢。”他怎么忍心打碎这个深宅妇人的希望。

    “我给你倒。”颠着小脚,脸上的笑怎么也掩不住,儿子外出一月,回来看她一趟又忙公务,好不容易来坐会儿。

    他啜了一口,有些犹豫,这个家,他和陆渊是她的仰仗,自己入朝,难免忙碌不能陪她,眼下他又要把陆渊送出去,是不是太残忍了?

    花瓶母亲也不绣花了,只含笑看着他:“好喝吗?”

    “嗯,好喝。”

    “这是母亲夏天的时候晒的,等会儿回院子带些回去。”

    “好,母亲,我想送渊儿去太学。”

    花瓶母亲的笑迅速暗淡下去,像失了水分的花,不过转瞬又扬起笑脸看他:“邻儿这样做肯定是有道理的,母亲同意。”

    一个懦弱的母亲,为了儿子,已经在学着坚强。

    他又喝了一口茶:“渊儿年纪小,我会跟太学申请回家住,这样他下学以后还可以陪陪母亲。”

    “母亲听邻儿的。”花瓶用力点点头。

    为了让陆渊在自己走后能撑起陆家,成为母亲的依靠,他不得不这么做,陆渊早慧,心智坚定,定能想到哥哥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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