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偏向虎山行
带着燕校尉和士兵甲进城，他想看看那些劳工来自哪里。
磁山县城南门，护城河里竖着两座整块的大桥墩，中间人工凿出凹槽，数十吨重一米宽六十厘米厚的两块巨石卡在凹槽里，构成桥面，桥面没有栏杆，两个桥墩处凿着两只龙头，张着大嘴，龙嘴里还有一颗直径二十厘米的石珠。
水清澈见底，不少妇人正在河里浆洗衣服。
这才是无污染啊！
过了南门桥，城门洞下有人摆着竹箕的小摊，卖些针线和手工。
磁山县城一条主街，数条小街，城墙下，坐着一些老百姓，身边放着扁担箕斗农具。
陆渝邻带着燕校尉走过去，坐着的老百姓呼啦啦站起来:“公子，要找人做工吗？找我吧，我力气大……”
“公子，修房还是挖塘？我很有经验的……”
“公子，筑泥墙我会，公子，请我吧……”
在这初冬，穿着单薄的两件衣服坐在晨风里，坐冷了起来跳两下，只要有人来，连忙围上去。
他看了一下，找活的有二十几的，还有五六十的……
“挖矿去吗？”
听说是挖矿，五六十岁的马上退回去，脸上难掩失望，因为前几次招工的也是挖矿，只要年轻力壮的。
“可以的，可以的，工钱怎么样啊？低了可不能去，原来招矿工的工钱可是很高的，一天一百文呢，一个月可挣二两银子呢……”一个青年问。
“哪里招矿工给这么高的工钱？一个矿场要不少矿工，这一个月工钱要上百两呢，莫不是哄人的？”陆渝邻状似很吃惊。
“我可没骗你，我们村阿牛都去了，第一个月就托人给家里带了二两银子回来，他母亲逢人就讲，还说干上几个月回来就可以娶媳妇了……”
“对呀，我们村也有人去，要不是媳妇怀着孩子，我要收家里的水稻我也跟着去了，想想都美，二两啊，我们家一年也挣不了二两……”一脸的羡慕。
陆渝邻一阵难过:“他们去多久了，一直没回来吗？”
“嗨，回来干啥？回来不耽搁了吗？这每一天都是钱呢，哪里舍得？哟，他们去五个月了吧，哎呀，挣十来两了。”中年人越说越遗憾，自己怎么就没赶上呢！
“知道他们上哪儿挖矿吗？”
“不知道，招上的给半天时间回去收拾衣物，招工的也不会等着，迟到了就去不成。”
“老伯，这么大岁数了还出来找工？”
老人嗑着旱烟，自制的竹制烟杆已经熏黑。
“家里缺钱呐，我们会搭房顶，会手工编织，遇上地主家可能正需要呢。”
“我下次需要盖房顶就找你们，你们经验足，盖的房顶才不漏。”这话老农爱听，“老伯，那招矿工的在你们这里招了几次？去了多少人啊？”
因为他们这年龄选不上，看到的才会更多。
有了前面的铺垫，老农才有兴致回答他。
“三次，总共二十来人吧，第一次来正是收麦子的时候，只招了三四个，第二次人多一些，十几个，第三次也三四人。”
“他们没说去哪里挖吗？”
“没有，只说有点远，要住在矿场。”
这里的人数远远不够，想来还有其他县城或乡场的人。
他让燕校尉去买了些馍来，问了半天不请人做工，老百姓情绪总是会不大好的。
“对不起啊，各位，因为在下不知道工钱行情，今日是来向你们打听的，将来家里需要一定来请你们，这馍是向你们赔罪的。”姿态摆得很低。
众人听说他不请人，很是失望，可长相这么俊美的年青人，笑得可亲可爱，还买馍赔罪，谁还生得了气。
“不用，公子，你不懂行情，怕出了高价，很正常。”
“公子下次可以问我的，各种匠人工钱要多少我都知道，保证公子着不了高价……”
这群淳朴的农人，生活压弯了他们的腰，可那一份善良却没丢，对他赠予的馍千恩万谢。
燕校尉不时打量他。
“燕校尉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陆渝邻头都没回。
这个世界的人终归对他的行为是好奇的。
“陆大人这样到处送东西发善心，太历这么多穷人，终归是帮不完的，毕竟银子有限，这也完全改变不了他们还是穷？”他听士兵甲说起前段时间陆渝邻如何对那个卖百结的老农。
陆渝邻顿住脚，目视前方，来来往往的人中，有穿绫罗的，有衣衫褴褛的。
“你说得很对，我不能每个都送银子让他们不穷，但是我能让他们感受到这人世还是有温暖的，看着他们穷苦，不伸手拉一把，于心何忍呐，所以我想提高粮食产量，让他们都不饿肚子，我想修路，让他们方便买卖农产品，我想赋税改革，让他们少受盘剥，病了能有钱看病，人人都可上学识字……”他想做的事太多太多了。
朝中多少大臣也会说要为老百姓谋福利，可燕校尉知道，他们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包括他自己，但他知道，这陆大人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突然有些庆幸这次能跟陆大人出来，他也想看到那样的太历，那样的太历百姓。
“陆大人会很辛苦……”这得需要国库多少钱才能实现，动了有钱人的利益，大臣们就会跳出来反对。
“值得呀！”陆渝邻璨然一笑。
“燕校尉，你说他们为什么连是谁家的矿场、有多远都不知道还敢跟着去呢？”
还能为啥，缺银子呀，有人雇哪还管别的。
“缺银子吧。”
“这只是一方面……”
不知不觉，又走到高记布庄门前，他心念一动，抬脚进了高记。
掌柜热情上来:“公子需要买些什么？”
“我想买两身衣服，掌柜看有合适的吗？”
“公子请上楼。”
陆渝邻让燕校尉在楼下等他。
去到二楼，他让掌柜拿笔墨来，写了一封信，再用另一张纸画好画，封好:“这个马上传给你们少东家，绝计不要外泄，人命关天。”
“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刚巧今天从淮扬送货来的马车要回去，直接就可以交给少东家。”
从布庄出来，“陆大人，你为什么不去县衙问问是谁家的矿场？”
陆渝邻似笑非笑地看着燕校尉，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着。
燕校尉摸摸后脑勺:陆大人何意？
走了半天，燕校尉才明白过来，还是陆大人聪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