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偷鸡不成
丈量土地一连进行了三天，陆家庄子的设施设备让众人对陆渝邻刮目相看。
账房算盘一阵“噼里啪啦”，陆家的地想瞒都瞒不住，整个陆家村的庄稼与别村完全不同。
陆家村的村民人口数，村民的土地数，一阵加加减减，陆家庄子土地取整共计一百九十二亩。
就是把村民的土地算在内，也不足四百亩。
陆家有三百亩土地显然是无稽之谈，户部的员工有些不知所措，这三百亩的数据是他们户部给出来的，责任就会落在丈量土地的员工身上。
因为太历的土地五年一重录，目前户部的数据是三年前量的，那就是说三年前的丈量记录人员都脱不了干系。
各方签字确认，数据交到皇上手中。
看着这数据，姜瑱知道，这一切都在那小子的掌握之中。
人家喊冤了，总得要给个说法。
不等下个朝日，八月二十五，京中所有五品上官员全部上朝，有三十人，作为当事人的陆渝邻也在朝堂上。
有的提心吊胆，有的泰然处之……
“臣，谢皇上给陆家自证清白的机会，臣家地契只有一百八十亩，如今丈量的结果一百九十二，相去并不多。可记录上足足三百亩，臣不服啊……”陆渝邻一幅义愤填膺状。
“那你想如何？”
“皇上，这名单上有臣，如今证实臣陆家是被冤枉的，谁知其他几家是不是如陆家一样呢……”
陆渝邻研究过名单上的人，也和楚王讨论过，那些人有的比较中立，不属于任何派别，平时在朝堂上有事说事，也和不同的人争辩过，赵御史应该因为经常弹劾人被报复，至于吴侍郎，也许是有人看上他那个位置了。
他陆渝邻，不用说:树大招风呗！
偏他是硬茬，就不愿意去补税，就要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申请重新丈量。
“既然量了臣家的土地，何不如所有人家都量呢，看看户部的记录究竟还有多少错误，不然难以服众啊。”
“大胆，你还敢要挟朕了？”姜瑱大声吼道。
“臣不敢，这件事总有人错，不是臣就是记录的人，现如今既然不是臣的错，那必然是户部的错，这难道不是欺君之罪？”
“好，好，你既然要服气，那朕就让你服气，即日起，朝中所有大臣家的土地重新丈量，御史台派人监督……”
“皇上，也许陆舍人家只是记录官笔误记错而已，并不能说明所有都是错的，况且……”
“景大人，这一百九十二和三百怎么就那么容易错呢？其他几位大臣认为这数据也没错吗？”他看向名单上的几人。
几人左右为难，想说没错，那就是自己瞒税了，就要补上，名声也不好听，想说错了，又怕量出来真的多了。
可如今不表态不行，万一不是那个数据，那也是户部的错，跟自己有啥关系。
心一横，站出来:“皇上，臣也是冤枉的，要求重新丈量。”
“臣也要求重新丈量。”
……
“诸位爱卿都同意，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御史台牵头，从各部抽调人手，重新丈量土地。”
哪里都同意了，我们都没同意呢？
无力回天！
各部都不知道御史台会抽走哪些人，御史台直接来人，叫上人就走，所有抽走的人在骠骑营的看管下回府收拾行李，统一食宿，随时有人看管。
工作组成员共计四十八人，分为四个小组，每个小组两个领导，一个御史台的，一个监察院的，还有骠骑营的十二人小队跟随。
京郊四方，每组一方，分别领了相应的几户名单。
四人一个小组，还有一个核查小组，领队的两人在保长家等汇报，也可能到现场监工。
这项工作只持续了一周，因为他们只需丈量朝廷大员家的土地，至于富绅家的，哼哼……
到时候官员的都被收缴国库了他们还看得惯富绅还捏着？还不主张全员重新丈量土地？
最后出来的数据摆到龙案上，皇上差点以为自己得了眼疾。
万万没想到啊，有的大臣家的土地那可不是一般多，都上千了，比他这个当皇帝的都富。
他让户部把那本朝廷要员的土地记录册拿出来。
景尚书很迟疑，迈出的脚步似有千斤重，可皇上一直盯着他呢。
那些名字皇帝很熟，那些名字代表的人他更熟，看看册子，看看堂下。
一个个头垂得死死的。
呵呵，多出的面积居然比登记的都多，国库就是这么被他们一点一点搬空的。
“廉大人，姚大人，黄公公，就按这册子上的数字登记各府土地，派人把多出的土地全部收缴，租给附近的农户……”要说这本该是户部的活，可皇上却把户部排开了，显然已经不相信户部。
“哦，对了，只要这次的土地地比户部册子上多出部分不超过五十亩的，不用收缴，算是朝廷给他们的奖赏。”
垂着头的大臣们有的抬起头来。
“皇上，那册子上臣家里可是有三百亩呢，可臣只有一百九十二亩，交税时臣还是按两百亩交的……”陆渝邻站出来，这亏他可不愿吃。
“朕知道了，朕给你把那一百来亩补上，这总行了吧。”
“臣，多谢皇上，皇上，臣，还有一事不明……”
“讲。”
“您说，这交税数字只有臣一家记错还情有可原，可居然有六家都记错，皇上不觉得奇怪？”
“所以呢？”
“所以臣有理由怀疑这本账册是假的。”
“竖子狂妄，污蔑于户部，拿出证据来。”景尚书脸涨得通红。
“皇上，能把这账册给臣过过目吗？”陆渝邻的要求合情合理。
因为到如今，这本账册已经不是机密了。
皇上点点头。
陆渝邻上前接过册子，细细翻了起来。
没人发现景尚书袖子下的手在微微发抖，户部巡官萧大人脸色有些苍白。
陆渝邻仔细翻着每一页记录，当翻到陆家这一页，他看得尤为仔细，然后嘴角微翘，扯出个好看的弧度，接着他又细看那几家“记错”的人家，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
“皇上，能再找一本户部土地册子来吗？只要一册，老百姓的就可以。”
姜瑱点点头，去殿门吩咐。
送册子来的是崔闻。
陆渝邻只翻了一两处看，然后把两本册子竖起来。
众人看他奇怪的操作。
“皇上，这册子是假的，造假之人还是很用心的，所用纸张与原来一样，但是新的不会毛边，旧的因为翻过多次，所以会毛边得厉害……”
“大臣们这册平日里又不会用到，百姓的这册每年税收都要用，当然毛边得厉害。”景尚书气哼哼道，这算什么证据。
“嗯，景大人说得很有道理，可造假之人光顾改个人数据，没改每一页左下角的小计，更没改末页的合计……”造假也太不专业了，这得是多蠢的人啊！
估计不是蠢，应该是没想到会被揭穿，更没想到会有去计算总数。
“各位大人请看，陈韦一百八十五亩，胡钦二百三十四亩，陆伯元三百亩……这一页五家计一千三百六十七亩，一百八十五加二百三十四是四百一十九加三百七百一十九……最后小计该一千四百八十七，这数据对不上啊，更别说最后一页的合计更对不上，景大人能解释一下吗？”
朝堂一片静寂，谁都没想到他心算如此快，而且只稍微看了一下就发现不对。
他还是人吗，众人还在算前两户，他已经把五户结果算出来了，就是账房打算盘也没那么快呀？
景大人悄悄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兴许是录事写错了。”
“景大人，这册子应该是一人报，一人记录，一人监督，账房统计，还应该有一人复查吧，五人都错了，那这样的人留着有什么用？”
“哪有五人，只有三人……”
“好吧，三人，那景大人，这两本册子是不是一个账房算的？”
“应该……是吧。”
“作为一部长官，这个都不能确定？诸位大人可以看看两本册子最后一页的私章，看看有什么发现？”
册子被传递，看完册子的人都有一致动作:转头看着景溪贵。
到此时，众人包括龙椅上的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姜瑱气愤、震怒，拿到新数据时的余怒还未消，这又来一波。
强压住怒火:“即日起，景尚书革职查办，严查造假的其他人，一并革职……”
景溪贵“扑通”一声跪下，随着他跪下的还有户部巡官萧大人。
“皇上，臣是被逼的，这一切都是景大人指使的……”萧大人开始倒戈。
“你……”
俩人开始互掐。
御卫将两人拿下，至于还有谁，慢慢吐吧。
姜瑱揉着太阳穴:“陆舍人暂管户部吧。”
众人惊呆！
“皇上，万万不可，臣资历尚浅，不足以担此大任，皇上另觅良臣暂管，臣近日在研究粮食增产方法，无暇分身。”
“哦？”总算有点让人愉悦的事情了:“有眉目了？”
“差不多吧，再等一个月就可以确认。”
“真的。”
“皇上，陆舍人说的是真的，臣亲自去陆家庄子上看过，去丈量土地的人都被震住了。”廉大人连忙证实。
“哈哈哈，朕果然没看走眼啊，陆舍人少年英才，太历粮食增产指日可待，朕可得好好嘉奖陆舍人！”
“皇恩浩荡，臣只是喜欢琢磨这些而已，举手之劳！举手之劳！”陆渝邻做足姿态。
朝堂之上，对他有好感的人又增加了几成。
最后皇上指定吴侍郎去暂管户部。
这一场漏税案最大的赢家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