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三伏真滴热
“战道：不违时，不历民病，所以爱吾民也；不加丧，不因凶，所以爱夫其民也；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其民也…… ”
“子建竟是在读《司马法》，倒是稀奇。”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曹植已是面露喜色，将书卷置于案上，望向门外，起身相迎。待见来人身影，喜道：
“德祖兄！怎么今日？”
“呵呵，丞相留军师与程将军密谈，似我这等无用之人，倒是得了清闲。” 来人也不拘礼，边说边走，拿起曹植此前所看书卷。
曹植扼腕叹息，不过并非是因觉得来人“失礼”——杨修杨德祖长其十余岁，于曹植而言如同师长。二人平辈相交，虽是志趣相投，更多却是不敢与曹操平辈而交的缘故。
故而，曹植自然不会以杨修为失礼，此番叹息，是因其知晓自称“无用”的杨德祖，不止精于辞赋，对军政之要也颇有见地。
只是，其父杨彪四世三公、尽节护主，隐为忠耿汉臣之首……杨家深为父亲曹操所忌，家主杨彪削爵免职，赋闲在家。而好友杨修，年过而立，却只任一介主簿。
杨修不欲与好友谈及此事，只是将手中书卷展开，重读此文，随意道：
“子建素来不喜研读征伐之法，为何今日，竟读起此文？”
曹植闻言，有些羞惭，答道：“我不像二哥那般精于政务，也不似三哥那般勇武，只通辞赋。如今天下未定，连年征伐，我便想试着读些兵法。纵不能帮上父亲，若能知晓父亲平日思虑为何，也许还能为其分忧。
只是……只是我在兵法一途，天资实在愚钝，故，多有不解。”
“哈哈，若子建公子尚且天资愚钝，天下，能不算蠢人的，又有几人？”
杨修笑着递还书卷，问道：“兵法一途，在于因势而为，最须机变，正应‘大道无名’之理，故文章之中，多有语焉不详之处，也是有意为之。子建，何处不解？”
“植此前随父亲东讨贼寇、北征乌桓，父亲皆是初秋兴师，纵使春季兴师，待到三伏时节，也皆是扎营休整。为何今岁，不避酷暑，便急召士卒，赴此南阳？
植，御有车驾，故不觉劳苦。可白日高照，同行士卒皆已疲惫不堪。军中不耐暑热而伤病者众……”
[嗯，子建身居高位，且仍是少年心性，却能体恤百姓疾苦。不止有文人风骨，更兼仁义之心……
若子建公子为世子，不仅百姓可安，这大汉国祚，也未尝，便不可保……]
“德祖，可是此问太过……”
杨修闻声，回过神来，笑答道：
“此问甚好。‘国之大务，爱民而已。’体恤士卒，爱惜百姓，自是最需思虑之事。呵呵，子建应还未曾读过《孙子兵法》？”
曹植面色微红，颔首道：
“确是未曾读过……只略读了《太公六韬》与《司马穰苴兵法》。”
“嗯……丞相近日，撰有《孙子略解》一部，恐有外泄，故不示人。公子既然有意研习兵法，正可与丞相，借来一观。”
杨修顿了顿，敛容正色，徐徐道：
“所谓‘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
故而此次南下，虽号称尽起雄师百万，其实只征集了黄河以南，青、徐、豫、兖四州士卒。
纵使如此，千里馈粮，也是劳民伤财之举，故而……”
曹植接过考较的目光，当即答道：
“故而‘因粮于敌’，才是爱民之举，且能使敌军无粮可用。”
杨修面露笑意，微微颔首。
“然也，所谓‘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便是此理。”
“可，如今距离麦熟还有月余，为何此时便要兴兵？”
面对平日畅谈诗词的好友，曹植心中虽已思绪百转，问出心中所想时，仍是颇为忐忑。
“子建可还记得，仓舒公子病重痊愈后，丞相曾令你亲笔赋诗一首，酬谢二人？”
“自然记得，一人是治好了仓舒的华神医，另一人……据说是刘备军中谋士。父亲对此人颇为看重，令我赋诗时，勿忘赞此人未卜先知之才，知天改命之能。至于此人有何功绩，父亲却未对我言说，只知先前，是此人修书保下了华神医。”
“未卜先知之才，知天改命之能……嗯，此人或真有这般能耐，或是……或是能远隔千里，布局毒害丞相爱子，只为保下华佗一人。无论是哪般，此人都称得上当世奇才。
而此人在信中，已料定丞相会在秋收之前，兴兵南下。刘备既早有准备，彼时见我军势不可挡，必然会选择坚壁清野，甚至可能直接依河而守，退居襄阳。
而我军提前南下，刘备纵是坚壁清野，派重兵死守城池，也坚持不了太久。
新野地处淯水、沔水交界，且地势平坦，多有良田。若刘备直接让出耕耘已久的这荆州粮仓（注）……更是绝撑不到来年麦黄之时。”
曹植微微颔首，低眉沉思，良久，忽然眉头一皱，不禁问道：
“此人既然能狗料敌先知，为何不抢占先机，反而要书信告知？莫非……莫非有诈？”
“呵呵，也许为保住华佗性命，也许此人与刘备并非完全一心，也许此人期冀能诈丞相推迟用兵……
具体为何，并不重要。此时兴兵，两军士卒同处酷暑，刘备，并无利可图。除非……”
见杨修面露玩味之色，曹植好奇问道：“除非如何？”
“除非新野如今瘟疫横行，刘备欲以一郡百姓性命，将我军拖在此处，空耗钱粮。只是这般，与刘备‘仁义’的虚名，实在不符。”
杨修笑着摇了摇头，谓曹植道：
“大势如此，自当因势而为，以占天时。至于奇正之策，丞相与军师自会细细谋划。公子，拭目以待便可。”
解：在正文里再提醒下，由于最初只是想写的是光荣三国志的游戏同人（是不是很不明显），所以新野按游戏中的设定，是郡而非县。就当是义阳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