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力量才是硬道理
三根大列巴面包，三根红肠，三片奶酪和三碗红菜汤。
以一份三十六元的价格来看，还不错。至少那根面包的分量很足，不是那种面包房里整出来的空心玩意。张筠觉得自己肯定是吃不完一份晚餐，说不定可以留下半根面包当做明早的早餐？
提着打包晚饭的袋子上楼，来到小队的房间门口，张筠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推开门——
“……难道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
凝视着铺了满满两张床的各种武器弹药，张筠感到了深深的疑惑。
“我就出去买了顿饭，你们就搞来了这么多枪？”
调查小队原本携带了三把突击步枪和三把手枪以作为必要武力保障，另外还有两套零配件用以替换。现在这些东西全都整整齐齐地铺在床上，各种各样的配件摊在一边，看上去是准备进行保养……
但另一张床上的五支步枪否决了这个猜测。
张筠放下餐袋，一屁股坐在床边，随手抄起一支：“枪？不错嘛，从哪搞来的？你不会是和什么黑恶——不对，没有膛线，也没有弹仓。不，这不是步枪，这是什么？”
姜紫琪放下手中的突击步枪：“没错，这不是步枪，是气动弩。”说着她拿起一支气动弩，捏住枪管侧面的一小块凸起——张筠刚刚还在好奇为什么这种武器的准心在枪管侧面——用力向后一拉。
枪管被拉开了。然后姜紫琪拿起一根弩箭放进枪管，又把拉开的部分推了回去。弩箭被固定在了枪管中，即使姜紫琪将枪口冲下，弩箭也没有掉出去的意思。
“！”
张筠震惊。
将弩箭固定住并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这种上弹方式，你说它先进吧，它是从枪口装填，这种装填方式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滑膛枪；但你说它落后吧，它又能把枪管搞成这种可开合的类型……
好像还挺好玩的？
“威力如何？”张筠出声询问。
姜紫琪没有作答，拿起一个气瓶从枪尾部拧上，对着墙扣动了扳机。
“嗤——”
弩箭激射而出，重重钉在墙上，箭头深深钻入砖块，尾羽依然在轻轻颤抖。张筠拔出弩箭，用手比了一下：“四公分，以气枪的标准来说，挺好的。从哪搞到的？”
姜紫琪笑笑：“楼下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邓宁去问了问他在干什么，他反问邓宁要不要家伙事，然后邓宁就买了几支。”
张筠转头看向邓宁，只见这个西北汉子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诶呀，队长，这不是加强一下咱们的武力水平——”
张筠一巴掌拍在邓宁的肩膀上，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之意：“人家都鬼鬼祟祟的了，你还去问他？你问就问，人家给你推销点东西你就买？你真的没被推销保健品的骗过？”
“不过——”张筠话锋一转，“鉴于这个气动弩确实挺好用的，这次就算了。”
“诶好，谢谢队长！”邓宁一下激动地站了起来，紧接着又急忙坐了下去。张筠看他这个样子，突然有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是不是你想要玩这个？”
“那当然……不是，我是说怎么会呢，啊哈哈哈……”
“你刚才是说了那当然是吧？”
“啊这……哎疼疼疼，队长别掐了——”
把手从邓宁的腰间松开，张筠转身提起餐袋。
“好了，快来吃饭吧。”语气之温柔和蔼，简直是神话中下凡的仙女。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队长你真的很有女子力耶。”
“打你哦。”
啃着大列巴面包，张筠的语气严肃起来：“听着，明天早上，我们去切尔诺伯格的感染者工厂区看看情况。根据雪原上那个俘虏的说法，整合运动很快会在这座城市发动一场起义。我们得对起义的主体人群有一定的了解。”
邓宁和姜紫琪点点头，虽然有剧情可以作为参考，但它的作用也就仅限于此了——完全抛弃剧情是笨蛋，但完全相信剧情就是傻瓜了。况且，剧情里描述的情景十分有限，他们必须亲眼看到切尔诺伯格的感染者，亲眼看见他们的生活状况和精神面貌，以便于大概估测起义的烈度。
但是……众所周知，穷山恶水出刁民。最直观的例子，想想那个南亚次大陆上的神奇国家，想想他们的贫民窟……大概就是那个样子的。
张筠曾经去那个地方出过外勤，一进入贫民窟的地界，她就至少感到了十余道不怀好意的视线，有的目标是她的钱，有的目标是她本身……不过当她撩起外衣露出一把手枪的时候，所有的视线都消失不见了，就仿佛他们从来不曾存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规矩。在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这种规矩被称为法律法规和公序良俗，用初中政治课本的说法，就是“道德”与“法律”。但总有一些地方没有政府或相当于没有政府，在这些地方存在的规矩，能且只能以一种黑社会塘口式的方式存在。简而言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如果简单地解释，那么可以浓缩为一句话：拳头大的地位高。
这是张筠能够想象的最糟糕的社会形势之一，和巨型企业、极权政体并列，张筠将其称为“极端无政府主义”。
有千千万万的人为了不让以上三种社会形势中的任何一种出现在自己的祖国大地上而奋斗，这些努力并非没有成果。生产资料公有制成为了钢铁一般的准则，除非文明之火熄灭，否则没有什么能动摇她。
张筠了解过极端无政府主义之下的社会沙盘，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存在——这种存在不应出现，因为它违反了人性中的善良，将丛林中的规则带入了文明社会。在极端无政府主义社会，文明非但没有驯化兽性，反而被兽性所操纵，在这样的社会里，人和野兽并无本质区别。
但沙盘毕竟只是沙盘，这种社会是不被高度具有人情味的现代文明所允许存在的……至少在进入切尔诺伯格感染者工厂区之前，她是这么认为的。
本来工厂区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但张筠给了守卫五百乌萨斯纸币，守卫就为他们大开了方便之门。
张筠握紧腰间的长刀，这是西北战争学院的制式装备，一百二十厘米的直刀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色碳素涂层，只有刀刃部位是金属的银白色。刀柄、护手、刀鞘，都是漆黑的，像午夜的天幕。
进入感染者工厂区不过二十分钟，他们已经见到了三场抢劫、一场群架、四起勒索和七具尸体，这里的感染者衣不蔽体，身上的衣服说是破布条都是对破布条的不尊重。他们居住在棺材一般的棚子里，一个占地不超过十平方米的棚子里却挤了足足三十个人，不管男女老幼全部混居在一起，别说私密空间了，连一个能接到清水的水龙头都没有！
工作环境更是糟糕透顶，狭小的车间没有通风装置，加工源石的过程中产生的粉尘堆积在空气中，张筠远远看一眼都觉得呼吸道一阵幻痛，一个昏暗的灯泡就是感染者工人工作时的全部光源，而他们每天要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工作足足十六个小时！
离开工厂区时，张筠问守卫：“如果这些感染者矿石病发作死掉了，工厂会怎么做？”
守卫看了张筠一眼，说：“女士，你应该知道，感染者死后会变成一大块源石吧。”
张筠点点头，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全身不由自主地绷紧：“难道你是说——”
守卫也点点头：“没错，他们也会成为原料的一部分。”
张筠说不出话来。
离开工厂区后，张筠对两个队友说：“我无法想象还有比他们更合适动员的主体人群。”
邓宁保持沉默，但张筠能从他紧握刀柄的手看出，他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姜紫琪幽幽地说：“力量才是硬道理，他们已经有了造反的理由，现在缺少的，仅仅是将他们拉起来的手。”
张筠叹了口气：“没错，力量才是硬道理。”
“……但这并不是你们花五千块钱买来五支没什么用的气动弩的理由。”
“诶诶，队长，那种事情就不要在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