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意动
他思绪翻滚之时,下首众臣也都注意到圣上情绪低落,心中难免揣度一番,不知这姜承隽究竟是何人,竟然令圣上如此伤怀。
何公公缓步上前,俯首在池义亭耳旁轻声道:“陛下,李统领传话过来了,此人正是郡王之子。”
果然如此,他又朝姜承隽看了片刻,本想当场敕封他一个爵位,可长公主和驸马当年的谋逆案尚未平反,郡王和郡主都被贬为了庶人,此时封赏名不正言不顺,不如再过些时日,待长公主沉冤昭雪,自己再向天下宣告其身份,光明正大恢复他的荣耀,岂不更为妥当。
“听说南疆大军便是折戟在你的手中,果然英雄出少年,幸好你能迷途知返,将过人智谋用在了正道上,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朕便赐你黄金百两,以示嘉奖。”
这番话大有深意,也只有封家军众人才听得懂了,其余文武百官则如坠云雾,便想着宴会后,定要打探一番此人来历。
姜承隽亦学着段霄的样子施礼谢恩,这才又回到自己的位子。
接下来,圣上则点了几名品阶较高的将官出列,一一见过。又坐了片刻,圣上便以不胜酒力为名,下去歇息了。随后舞姬又献上三两支歌舞,此时众臣才放开了手脚,酒酣耳热之际,也不再谨守尊卑,气氛倒也热闹了起来。
待宫宴散去,封将军怕这些将官酒后生事,只好又跟着众人一起回了营帐。
此时早已回到公主府的紫菱公主,正坐在妆奁前,任凭宫女为其卸下头上钗环。
她一手撑头,目光痴痴的望着虚空某处,面色绯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为纪贵妃唯一的女儿,虽不曾继承纪贵妃全部的美貌,却也极为艳丽逼人,加上素日的华贵装扮,又为其增添了几分高贵雍容的气韵。在京城贵女中,堪称一等一的美貌。
其身边追捧者多如过江之鲫,即便如今境遇大不如前,周遭也不乏贵族子弟和青年才俊。可她偏偏一个看得入眼的人也没有,不想,如今却被一个小小武将勾去了魂儿。
她无意识一偏头,宫女正好在取她头顶的碧玉流光梳,不巧便扯到了一缕青丝。
“哎呦!”
她痛叫一声,手掌便按在头顶,那里撕扯头皮的痛意却久久压不下去。
“殿下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哼!敢扯本宫头发,来人!”进来的是个年长的姑姑,约有三十来岁。
“将她给我拉下去,杖责三十!”
那姑姑一挥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婆子,用巾子往哭求的宫女口中一塞,那宫女口中呜呜叫着,被无情的拉了下去。
另一名宫女亦吓得浑身发抖。
“滚!”
那宫女如蒙大赦般急急退了出去。
环儿已得知此间发生之事,心中暗自庆幸,平日里,她也是贴身伺候的,今日恰巧公主要吃燕窝,叫她去催,她这才躲过此难。虽然表面上,她是公主最得力的侍女,可也没少受罚。
公主的性子与纪贵妃如出一辙,都是一点委屈也不肯受的主儿。谁要是得罪了她,定要千百倍的讨回来。
翌日,封将军再次被召进宫,圣上与他商议的却是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前几次的宫变中,负责皇宫守卫的御林军投靠了二皇子,在与孙家军激战时,损失了大半,还有少数残部被二皇子带走。因此,圣上索性对原来的御林军全部弃之不用。
如今宫中守卫一部分是隐在暗处的青龙卫,一部分则是从封将军手下临时抽调的人手。这可并非长久之计。
两人商议一番后,决定在封家军中抽调一部分精锐,接手原御林军的职责。
至于如何抽调,自然是优中选优,既要家世清白,又需身手高强,再委任一位积威甚重之人担任统领即可。
此举虽有些着急草率,可现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各府驻兵不宜挪用,且底细不明,池义亭怎会将自己的性命,随便交给陌生人。
为今之计,先将御林军编制复原,待日后再慢慢从其他各处选拔良才充实进去。
此消息传回京畿大营后,封家军中立时便喧哗了起来,御林军的军饷自然不会被克扣,天气也比北疆好得多,若是在京城安家,各种好处和便利也随之而来。
可是,依然有少数人不想留下,比如邹将军等人,他们认为京城人员纷杂,斗来斗去,说不准哪日便被卷入了权力争斗的旋涡,虽生活安逸一些,然而京城居大不易,那点饷银,想要养家糊口还是有些困难的。
段霄自然是想留下的,毕竟对他来说,这里有他唯一的牵挂,那就是乐娘,这些日子,他一有空便会出去打听乐娘的消息,书铺他也跑了几家,却一直未找到乐娘信中所说的那位吴掌柜。
如今他跟随邹将军驻扎在京畿大营中,虽说得了官身是好事,可却没了自由,只有在休沐日,才可出营走动,原本想着一到京城就去找乐娘的计划也泡了汤。段霄心中说不出的焦急。
营中唯一一个不受拘束的人,只有姜承隽了。段霄犹豫许久,这才来到姜承隽的营帐内,打算托其帮自己寻人。
姜承隽没有受封官身,封将军也未提及对他的安置,他的身份便有些尴尬了。
听完段霄的来意,姜承隽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
“你小子!想不到你也有相好的!就你以往那副尊容,谁家姑娘会看上你?我真想瞧瞧,那姑娘到底是何模样。”
想到这里,他双眼望天,脑中不禁勾勒出一个又矮又胖、歪眼斜嘴的痴儿形象。段霄看他这副神情,就知道他一定将乐娘丑化的不成样子,又气又好笑,在他肩头狠狠一锤道:
“乐娘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子,不准你污蔑她!”
姜承隽揉揉生疼的肩膀道:
“帮忙可以,不过……”说着,将一只手手心朝上,横在段霄胸前。
段霄了然,容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里面有几锭碎银子,姜承隽掂了掂,撇了撇嘴道:
“这么少?行吧,我就替你操劳一回,以后可得请我喝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