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沧海遗珠
之后数日,朝廷派出数员重臣前去南疆传旨,以谋逆大罪,将镇南王府抄家诛九族,女眷全部充作官奴。又任命这些官员将权柄收回,留在南疆任职。
之前,南疆的绝大多数兵马都被镇南王带去了京城,只凭留守的少数余部,自然翻不起太大的浪花来。加上朝廷还临时从邻府借调了上万人马坐镇,没几日便强行将南疆兵权收归朝廷所有。
到这时,端木珂与端木瑾彻底沦为无根的浮萍,居无定所,四处躲避。直到数月后的某日,他们偶遇了池厉晗。
此是后话。
天政殿内,烛光摇曳,池义亭静静坐在书案前,双眼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是数月前,何公公定然上前相劝,希望他早些歇息,或者去后宫某位娘娘处消散消散。可如今,何公公却不知该如何相劝。
圣上自打回宫后,情绪便十分低落,全不见之前的精气神,这也难怪,轮番变故之下,有几人能承受如此大的打击。何公公深知,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然而心病还需心药医,他从何处找寻那颗心药呢?
先是太后含恨离世,再遭心爱之人背叛、刺杀,紧接着,三个儿子自相残杀,谋权篡位,不惜找了个圣上的替身出来,那些嫔妃更是离谱,连圣上与替身都分辨不清,这无数顶绿帽子戴在头顶,可不是凡人能承受的。
想到此处,即便无根的何公公,也不禁心中黯然。他悄悄往书案上一瞥,那里正摊开着一份圣旨,乃是那个替身所留,竟是册封池厉晗为太子的圣旨。
圣上只有这三个儿子,如今三个都不宜再立为太子,大顺江山后继无人,这确实是一件关乎社稷的大事。
唉!谁叫圣上前些年独宠纪贵妃,答应只跟她生育子嗣,任由她将自己播下的种苗,全都给拔除的一干二净。若他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那般狠心。
呃……等等,何公公脑中电光闪现,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瞬间露出激动的神情。
“哎呀,我可真是老糊涂了,圣上当年阴差阳错之下,不是还留了个种吗?只是当初那个宫女不知活下来没有,那个孩子也不知是否平安生下?若那个孩子还在,如今也有十岁了吧?万一是个男丁,这大顺江山也算后继有人了。”
可他转念一想,万一那个孩子没生下来,或者已经没了,圣上知道后,岂不是连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
何公公心中胡思乱想着,呼吸都不由粗重了几分,面上神色变换不定。竟没有发现池义亭已睁开了双眼,正朝他看过来。
“何其芳!”
何公公一惊,这才发现圣上正狐疑的盯着自己。
“圣……圣上!老奴罪该万死,竟然在殿上走神了,请圣上责罚!”
何公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满面羞愧的道。
“算了,你刚才在想何事?从实招来,不得隐瞒!”
池义亭与他相伴多年,情谊非比寻常,说此话也只是吓吓他而已。谁知何公公面色一变,思量片刻后,才一狠心,说出一番惊心动魄的话来。
“你说什么?当年在凤翔殿的那名宫女,竟然有了身孕?”
“是啊,当年织云有喜后,不敢告诉任何人,生怕被纪贵妃知道,于是她悄悄告诉了老奴,求老奴救她一命。
老奴一时心软,便安排人将她送到了廖大人府上,之后,廖大人说安排了自己一个不起眼的幕僚,将织云带回了老家,但不久后,廖大人发现两人并未回去,而是半路上失踪了。
老奴当时心中一咯噔,想着千万别是被孙家的发现了,可老奴鞭长莫及,又不敢明目张胆派人去寻,只好任其在外自生自灭。
唉,也不知老奴这般做是对是错,如今想来,这般做的确有些冒险。织云是生是死尚且不知,那个孩子就更无迹可寻了。
老奴也是突然间想起此事,才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池义亭听完这些话,神色不由凝重起来,若是那个孩子还活着,且是个男孩,自己面临的困境便可迎刃而解,可世事哪会如预想般天随人愿。
自己这个年纪,再有子嗣的机会本就渺茫,即便有了子嗣,自己撒手人寰时,他还是个孩童,幼子登基,国之大患矣。
“去传李甲前来!”
见圣上有了决断,何公公急忙应声而去。
不多时,一身黑衣的李甲便闪身进了大殿。
池义亭不多废话,开门见山问道:
“之前派你等查访郡王和郡主的下落,可有眉目了?”
李甲面露一丝难色,但还是照实回禀道:
“启禀陛下,郡主当年被一名老仆带去了晋阳府,之后被府城一位书院山长好心收留,在郡主十五岁时,嫁给了山长的一位弟子,在府城生下一女后,便跟随其回了乡下,属下只查到那位书生原籍在晋阳府南沁县,但南沁县有数十座村落,一时半刻还未找到此人。”
“郡主的夫婿姓甚名谁?你们没有查县中的户籍吗?”
“晋阳府去年遭遇天照大军洗劫后,南沁县衙被烧毁了大半,许多户籍存档都缺损了,因而,一时还未找到。那位郡马爷姓常,名汇安,想来过不了多久便可找到。”
“常汇安。”
池义亭莫名的脑海中闪过乐娘的面容,常乐娘,同样姓常,同样来自晋阳府,还真是巧呢!然而,此念头仅仅一闪而逝,很快便被他抛到了脑后。
“说说郡王吧!”
“这个……郡王的情况似乎有些复杂。郡王当年与郡主失散后,辗转流落到了河北府,因其并未改换名姓,我们的人很快便查到了。郡王凭借一身武艺,在河北府城一处大户人家当了护院,后来被那户人家的老爷看重,做了赘婿。
郡王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妹妹,在一次外出途中遇到了山匪,不幸殒命了。郡王妃,也就是那户人家的小姐,半年后生下了一个儿子,但郡王妃身体不好,又思念亡夫,没几年也去了,只留下一个幼子。
郡王妃家中富庶,遭到族人觊觎,那些人竟设下奸计将郡王的幼子推进湖中,企图溺死,幸好被仆人救下,为免再遭不测,仆人带着那孩子逃离了原籍,后不知流落到了何处。
那孩子名为姜承隽,与郡王的名字倒是一脉相承。”
“什么?姜承隽!”
池义亭一急之下,险些咬了舌头。这个名字,他近几日已听了不下十遍,自然十分熟悉。
李甲看着圣上如此激动的神色,有些不解,他近日未在圣上身边当差,自然不知封将军已将此人夸上了天去。
不过,池义亭转念一想,虽然两人同名同姓,但未必就是同一人,还是得查清楚才行。
“封将军麾下有一人,也叫姜承隽,你去查查他的出身。”
“是!”
“另外,还有一事要你去办,此事事关重大,务必谨慎……”
如此这般交代一番后,已到了戌时,李甲这才从天政殿走出,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随即无声没入一座座宫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