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早朝

    正月初八。

    寅时刚过，天政殿中，“池义亭”已换上了御用常服，身旁内侍、宫女正恭敬地向他“介绍”着即将到来的早朝事宜。

    卯时将近，今日上朝的诸位大臣，已在天和殿侧殿等候多时了。

    随着内侍一声通传，众臣纷纷按照品阶，依次鱼贯入殿。待众人进殿站定，圣上“池义亭”这才一步步走上高台，稳稳坐于龙椅之上。

    下方众臣齐齐跪倒，山呼万岁，气势震天。

    付盛俯视着那些久居高位的重臣，纷纷匍匐在自己脚下，心中竟升起一丝睥睨之感，将之前的慌乱与畏惧强压了下来。压低嗓音道：

    “众爱卿平身！”

    众臣呼啦啦起身侯立两侧。接着是内侍的一声高呼：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今日乃是新年后首日上朝，谁也不愿在此时触圣上霉头，于是，众臣均有志一同的找了些吉兆上奏，彰显太平盛世，海晏河清。

    付盛在身侧内侍的提点之下，倒也简单应付了过去。即便如此，待下朝后，竟也湿透了内衫。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二哥，你可看清了？父皇果真没事？”

    三皇子眉头紧锁，目中一片沉凝。二皇子对此却十分不解：

    “是啊，三弟，你怎么了？父皇没事我们该高兴才是，待父皇查明当日遇刺真相，母妃和老大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不……这不合常理，母妃怎会这般轻易就让父皇返回宫中呢？二哥，你再好好想想，父皇可有何不妥之处？”

    “这……父皇与以往并无不同。虽然我离得远，并未仔细瞧，可内阁几位老臣可都距父皇不过丈余，想来他们是看清了的。”

    三皇子沉思片刻后道：

    “大祭之后，我等做儿子的，尚未向父皇问过安，不如我二人即刻进宫，也好尽尽孝心。”

    二皇子虽不如他心思缜密，却也在他话语中听出一丝蹊跷来。

    事不宜迟，二人即刻起身进宫，请求面见圣上。

    待二人来到天政殿门外，却听闻圣上昨夜操劳国事，犯了头疼的老毛病，正在寝室内休养，无论何人，一概不见。

    出来回话的，并非何公公，而是一位眼生的朱姓内侍。

    二人无奈，只好转而去了鸣鸾殿。

    纪贵妃虽对大皇子寄予厚望，且更偏疼大皇子，可对自己的小儿子，她心中总带着一丝愧疚，毕竟当年的事，在池厉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愈合的伤痕。

    反而对于二皇子池厉晗，因其出生时与大皇子仅间隔两年，早早便被扔给了乳母，加上池厉晗幼时十分顽劣，长大后早早便独自开了府，纪贵妃对他总是严厉多过温柔，因而她们母子二人为了掩饰尴尬，很少单独相处。

    二人此行，正碰上纪贵妃心情好，她罕见的主动留二人用膳，春桃更是将鸣鸾殿众奴婢指挥的团团转。

    纪贵妃问了二人一些琐事，二人一一回了，倒也显得十分热络。

    膳食很快摆上了桌，三人落座后，主子们身后各侍立一位宫女为其倒酒布菜，伺候的极为周到。

    春桃站在纪贵妃身后，不时悄悄抬眼朝对面的池厉晖望去，看着他眼底的乌青，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惜之意。

    这样一个完美到极致的人儿，本该灼灼如骄阳，灿灿若皎月，若不是那场算计，这天下之主的位置，理所应当归他所有。

    池厉昭轻浮放浪、毫无主见，池厉晗暴躁易怒、自私愚蠢，他们何德何能，竟敢肖想成为这天下之主。

    可偏偏，上天如此不公，为何对有德有能之人这般残忍，生生剥夺了他问鼎天下的资格。

    春桃在心中暗暗替池厉晖鸣不平，如此一分神，竟为纪贵妃布错了菜，纪贵妃看着碗中被放入一块鱼肉，那股鱼腥气，令她忍不住作呕。她将碗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春桃这才从神游中回过神来，顿时脸色一白，双腿一软，当即跪伏在地。

    “奴婢一时走神，竟为娘娘布错了菜，请娘娘责罚。”

    不得不说，她对纪贵妃的脾性知之甚深，若一般的宫女定会磕头求饶，而她则反其道而行之，主动请罚，如此一来，纪贵妃的怒意反而消了大半。

    “母妃，您不喜吃鱼，可晖儿最爱吃鱼，不如将这块鱼肉赏给儿臣吧！”

    池厉晖年纪最幼，他这般一说，纪贵妃哪能不给他面子，不由美目瞪了春桃一眼，以示警告。随即转向池厉晖，亲自将鱼肉夹进他碗中，看着他欢欢喜喜吃下，这才满意一笑。

    “起来吧！还跪着作甚，本宫还没吃饱呢。”

    春桃急忙起身，继续为纪贵妃布菜，期间，暗含感激的朝池厉晖望了一眼。

    池厉晖心中微微一哂，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角，正巧落入春桃视线。

    用过午膳，兄弟二人告辞离去，纪贵妃则歪在榻上小憩。春桃这才得了闲暇，暗暗回想起刚刚池厉晖替自己解围的一幕，俏脸渐渐浮起一抹红晕。

    十年前，春桃被孙家送进宫时，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而池厉晖比她还小上几岁，被纪贵妃指去照顾池厉晖时，她自然十分开心，毕竟伺候一个小孩子，可比伺候大人要容易的多。

    谁知，她来到池厉晖身边没几日，便出了那样的变故，当时纪贵妃大怒，准备将池厉晖身边之人全部杖杀，危机之时，刚刚苏醒过来的池厉晖听闻此事，急急阻止了纪贵妃的暴行，这才保下含春桃在内的十几条人命。

    春桃从此便对这位小主子尤为感激，尽心尽力的服侍他，慢慢的，她发现，池厉晖远比寻常孩童更加坚毅、睿智、冷静，经历那场变故之后，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岁。

    在她十四岁时，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竟对小主子生了别样的心思，在她暗暗惶恐之时，却被纪贵妃挑去做了鸣鸾殿大宫女，从此，只得将那份年少的悸动深深埋在心底。

    她每日跟在纪贵妃身边，为她做着各种见不得人的阴毒之事，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心思单纯的小丫头了，而池厉晖却一如既往的心怀悲悯、风光霁月。

    思及此，春桃不由自惭形秽起来，脸上的红晕迅速消退的一干二净。她怎么能对小主子起那样龌龊的心思，这是对他的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