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背后之人
天刚蒙蒙亮，乐娘早早便在村口等候赵老伯，很快，赵老伯赶着牛车慢悠悠而来。
两人像往常一样打了招呼，因只有他们二人，乐娘顺理成章与赵老伯聊了起来，聊了一会，乐娘状似无意问起最近都有谁经常去县城，赵老伯也不隐瞒，将他所知和盘托出。
原来最近经常去县城的有段霄、一位在县城求学的书生、一位在县城当学徒的少年、一位卖菜的老翁外和常三叔。其他几人都是赵老伯车上的常客，除了常三叔。
乐娘不由问起常三叔去县城的行踪。得知：常三叔很少去集市，他一般进城就下了车，赵老伯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不一会儿，又有人赶着牛车过来，两人便止了话头。
很快，天色大亮，打算进城的村民陆续赶来，众人一见坐在车上的乐娘，都露出惊讶神色，随即转为嫌弃，甚至还低声咒骂起来，本来要上车的人，都去了另外的牛车。
赵老伯摇头叹息一声，看来今天自己只能拉乐娘一人了，他一甩鞭子，老牛迈动四蹄，竟比往常提前出发了一刻钟。
乐娘歉疚不已，忙对赵老伯说会补偿他这一路的车钱，谁知赵老伯摇摇头，反而安慰起乐娘来。
那些流言，他是最早知晓的，也曾反驳过，可他一人之力哪能抵挡众口铄金，因此更加同情乐娘的遭遇。
牛车一进城门，乐娘就跳下车，与赵老伯道别后，她立即去了一间成衣铺子
在里面将自己收拾一番，重新化了妆，看上去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妇。她哪里会什么易容术，这只是她前世从美妆主播那里学来的几招罢了，没想到还挺有效，此时，哪怕熟人，在短时间内也认不出她就是乐娘了。
当乐娘穿上一身破烂旧衣，背着一个小包袱，步履蹒跚的从内室走出时，惊得门口的小婢女半天合不拢嘴。她又急忙往内室察看一番，确认没有任何差池后，只能疑惑的目送老妇人远去。
乐娘来到杜家门前，却发现里面已经人去楼空，打听后才得知，杜家自从娶了刘大户的女儿刘慧仙后，就搬去了刘慧仙陪嫁的宅子。还好，新宅离这里不远，乐娘又步行去了新宅。
杜家新宅坐落在较为繁华的荣昌街，周边住的非富即贵，像乐娘这身打扮的妇人出现在这里便显得极为扎眼。乐娘无奈，只好又进了一家成衣铺，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容貌自然与本尊差距甚远。
在新宅门前路过，她仔细看了几眼，这座宅子门楼高大气派，有专门的门房，观其占地应有三进。
乐娘心想：不知常三叔是否来过这里？不若找个人问问。
她四下一瞧，并无闲散之人或者乞丐。
她一转身出了荣昌街，径直来到杜家后巷，后巷处果然有两个乞丐在此补觉。乐娘走到杜家后院处，那里有个紧闭的小门。
当啷几声，几枚铜板落入破碗中，将正在补觉的两个乞丐吵醒，不过他们脸上并无被吵醒的恼怒，反而看着破碗中的铜板，脸上堆起笑来。
“哟！多谢大嫂！”说话的老乞丐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了。
“我想向你们打听点事。”乐娘开门见山道。
“什么事？大嫂尽管问。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瞒二位，我是代我兄长来这里见杜家人的，可我兄长病得急，并未交代要见的是杜家哪位，我到了这里才犯了难，便想到或许二位以前见过我兄长与那人在一处。”
“最近来杜家的人并不多，你先说说，你兄长长什么样子。”老乞丐很是上道。
“他四十岁上下，身高七尺，面容白净，大眼，鹰钩鼻，嘴下有一颗黑痣……”
乐娘边说边比划，将常三叔的相貌描述一番。还不等她说完，另一个更苍老些的乞丐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噢！你说的人我倒是见过，前几日还来这里见过胡大娘呢！”
乐娘心中一喜，连忙装出疑惑的样子。
“胡大娘是谁？”
“胡大娘就是杜秀才的亲娘，脾气大又小气，可没少为难我们兄弟两个……”那乞丐开始喋喋不休抱怨起胡氏来。
乐娘没工夫听他闲扯，忙问道：“他们是在这里见面的吗？”
老乞丐一指杜家的后门。
“就是这里，你那兄长每次来，那胡大娘都给他塞东西，能从胡大娘身上拔下毛来，想必你兄长不是一般人吧？嘻嘻，上次他高兴，还赏了我们一块碎银呢！”
想知道的已经打听清楚，乐娘便寻了个借口离开。
她转到集市，买了些食材，路过樵夫们日常聚集的区域时，一眼便看到段霄正与一个汉子说着什么。
片刻后，那汉子离去，乐娘这才走了过去。
段霄看见乐娘有些惊讶，忙将她带到僻静处，毕竟乐娘现在已经是臭名远扬了，这里人多眼杂，若让人认出来，怕是会被人围攻。
“你找我有事？”
乐娘点头，单刀直入道：
“你与燕娇到底有何关系？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何要针对我？”
“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了你，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常三叔竟然做了这样的事。乐娘，我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段霄一五一十将自己同燕娇差点议亲的事讲了出来，自然也包括那日在山上，燕娇对自己说的话。他已经猜到，燕娇对乐娘起了怨怼之心。
“原来如此！”
乐娘不由想起那日在族里议事时的情景。常三叔家对自己的恨意，应该不止燕娇认为自己毁了她亲事这一项，应该还有常三叔对自家宅院的觊觎。
常三叔或许认为，如果自己因流言而离开或者死去，他们一家就能心想事成了。乐娘不由在心中冷笑，真是好狠毒的算计。
段霄见她低头不语，心里的愧疚更盛，夹杂着浓浓的怜惜之意，他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乐娘，他们毁了你的名节，你以后怕是不好再嫁，若你不嫌弃的话，我段霄……”
“不要紧的！”
段霄的话还没说完，乐娘便抬起头来打断了他。她眼中亮晶晶的，一派泰然，哪有半点落寞与悲伤。
“我知道你想帮我，可若你娶了我，只会让流言坐实，你没必要为了我，搭上自己的名声与后半生的幸福，这件事既然是针对我的，我会自己解决。”
说完这些，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段霄望着她的背影，只觉五内俱焚，自己不是这个意思，自己想娶她并非因为她嫁不出去，唉……为何自己如此笨嘴拙舌，惹得她误会。以后，自己哪还有机会再亲近她。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常三叔和燕娇心生厌恶。这世间竟有如此歹毒之人，为了一己私欲，将无辜之人置于死地。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莫非真如范先生所说，当今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