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潮
过年期间，村中家家户户走亲访友，乐娘除了第一日去了常家各族老家中拜年外，再未出过门。
不过来她这里时常有人来串门，比如大妞、赵氏和燕娇。大妞家的小米被乐娘（严格来说应是被旭儿）养的很好，胖墩墩、毛茸茸的，十分圆润可爱。她经常来乐娘家看狗，连带着赵氏也会过来与乐娘说说话。
赵氏在乐娘出嫁前已嫁到了常家村，不过她那时跟乐娘并无往来，现在一交往，两人都觉得与对方很投契。
赵氏性格温柔、纯善，不爱斤斤计较，从不与人红脸。乐娘平和、直爽，两人相处时，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也不必担心互相在背后揭短，比与其他村妇相处时轻松多了。
赵氏生了两个孩子，大妞是长女，今年六岁，下面还有个弟弟两岁。一次，赵氏无意间在乐娘面前抱怨，大妞宁愿跟家里的狗玩，也不愿带弟弟玩，要是她能帮着带带弟弟该多好。
乐娘暗暗腹诽，没想到这个封建时代，也会出现二胎的烦恼。她以为只有前世那种现代社会才有。难道古代不都是老大身后带一串小的吗？
她不由对常二太爷家的家风有了初步认知，想来大妞小时候得了不少宠爱吧，看来这并不是个十分重男轻女的家庭，只是赵氏夫妇生了老二后，忽略了长女，才让她心中生出巨大的落差感来。
想到这里，乐娘便将自己前世听到的育儿专家的理念，转述给了赵氏。赵氏听后恍然大悟，深感自己这两年确实忽视了女儿。
乐娘的提点很快便见了成效。不久后，大妞就亲亲热热领着弟弟一起来看小米，这个虎头虎脑的二胎小名叫虎娃，倒是与他的长相极为贴切。
按照辈分，乐娘与赵氏同辈，大妞现在已经改口叫她姑姑了。旭儿与大妞差不多大，也能玩在一处，因此两家往来愈发频繁。
常老太爷正在厅内悠闲喝茶，门外传来规律的拍门声。长子媳妇闻声前去开门，门口随即传出一阵热闹的寒暄声。
“爹，是三郎来了！”
话落，门帘一挑，常三叔笑容满面进了屋，他手里提着大大小小数个礼盒。将礼盒往桌上一放，这才恭敬给常老太爷施了礼。
“老太爷，您这气色见好啊，可有什么喜事？”
“唔，你们这些小辈能来看我，就是喜事！”
常三叔在心里呸了一口，心说：贪得无厌的老狐狸！也不怕撑死！又看看自己那一堆礼物，不禁又是一阵肉疼。
两人几个来回，闲话家常一番，常三叔这才进入正题。
“老太爷，汇安那处宅院，是不是也该议议了？再说，马上开春就该忙了，这老悬着也不是事儿啊！大家心里可都七上八下的。”
常老太爷闻言沉默片刻，又端起茶抿了一口。
“唉！那处宅子怎么说也是四房的，要收回来得先知会乐娘一声，等真正到了族里再分下去不迟。”
“您说的是，只是不知乐娘肯不肯搬出去。”
“那本就是我常家的产业，岂能叫她一个外嫁的女儿占着。村里能容许她暂时栖身在此，已是对她仁至义尽了。”
“依老太爷的意思，何时将那宅子收回？”
“上元节之后，我会将族老们召集起来，定下此事。”
常三叔得了准信儿，想要再试探几句，看看老太爷属意哪家，却见老太爷又端起了茶，他只好识趣的告辞。
走出不远，回头望着常老太爷的家，常三叔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这才背着手走开。
这日，赵氏来拜访，乐娘很开心，特意将自己新做的点心拿出来招待她。赵氏今日并非来此闲话家常的，而是有事要与乐娘说。
听着赵氏透露的消息，乐娘心下一惊，没想到自家的宅子竟然被族里惦记上了。幸亏赵氏来给她提了个醒，不然自己全无准备下，被族里摆上一道，自己和旭儿、老范又将流离失所。
送走赵氏，乐娘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虽有了些想法，却终究觉得不牢靠。这时，她想起了老范，老范在市井浸淫多年，又一身书卷气，不知以前是什么身份，或许能为自己出出主意。
她急忙来到院中，请出老范。
老范看她神色不对，忙问出了何事。乐娘也不隐瞒，将前因后果说给他听。
老范沉吟片刻道：
“此事倒也不难，只是当年你父亲与族中是否立下了字据？若只是口头约定，还需找到证人愿意出来作证才好。”
“父亲不曾提过字据一事，想来只是口头约定。”
“除了找到证人外，本朝律法倒是不限制和离或被休的女子再嫁，但若是有白字黑字的条例佐证会更好些。”
这个倒是与乐娘想到了一处。
乐娘立即动身去了常二太爷家，只因父亲说过，整个常家，只有二太爷最为公正刚直、坦荡无私，也是他最敬重之人。
不巧，常二太爷并不在家中，赵氏叫她晚饭后再来。没办法，乐娘只好回家等待。
终于到了掌灯时分，乐娘又前去拜会，终于见到了常二太爷。听她说明来意后，常二太爷难掩愤慨道：
“哼！一群鼠辈，就知道看着别人碗里的那点吃食，而不想着自谋出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此下去，只怕常家再难兴旺。”
接着，又长叹一声。
“你既然求到了我这里，我自然会为你做主，当年汇安若是听我的话，给你过继个弟弟，也不至于落到家业不保的田地。罢了，不说这个了。另外，还有一件事，你得心中有数才好。”
“什么事，请您老指教。”
“若是族里要将你父亲除族，你可还会坚持要那宅院？”
“这……”乐娘心中一惊，难道族里也留了一道后手？若是自己宁死不交出宅院，难道他们会以将父亲除族相威胁？这也并非不可能。
“若是你不想与族里闹得太难看，或者不忍你父亲被除族，不如早些同意搬出去，这样也许族中会给你一个安身之所。”
乐娘有些犹豫，毕竟在古人看来，除族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自己倒是不怕，可那些死去的人或许会很在乎。
可转念一想，原身父亲连过继嗣子都未答应，可见他对香火继承并无太多执念，他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女儿。
若原身被休回家，却得到这样的对待，想必他宁可抛弃这样的族人，也不愿女儿受此委屈。
想到此处，乐娘不再犹豫，斩钉截铁道：“即便父亲被除族，我也会坚持要宅院。我相信父亲不会怪我。”
“好！不愧是汇安的女儿，相信汇安也会支持你这么做。”
有了常二太爷的支持，乐娘这才定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