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逆风万里归京客
刚进十月，神京城已经是大雪纷飞，一片银白世界了。
这天下午时分，天色早早的暗下来。城东通化门外，一对头戴大檐毡帽、身着黑色葛衣，腰间挎着直脊长刀的骑者正顶着漫天飞雪往城内赶去。为首之人是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面色黝黑清瘦，目光倦怠中透着坚毅。跟随其后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浓眉大眼，神情凶悍。
年长者乃是前刑部主事，于六年前被削职发配于东北边疆黑水都督府勃利州的王禀，亦是莲花圣母养女剑翘的父亲。年轻者则是王禀的义子，靺鞨（女真）人阿虎哒。
守城门的军士看到二人身上带着兵刃，必须是要严查的。王禀掏出神武大将军、镇国公徐泰安开具的征调公文，顺利进入了城中。
阔别六载再度归来，王禀眼里的神京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饱经胡风塞雪、人情冷暖之后，心境已经截然不同了。
楚王府大厅中，早早下班回来的的张少吉与如花美眷们围炉说话。王妃徐美琳紧挨着他，聚精会神的听他讲唐僧师徒西行取经在盘丝洞的故事。春杏抱着不到两岁的枞阳县主张纪平，柳絮儿挺着七八个月的大肚子，还有琴咏、田五娘、胡姬三位侍妾，都听得津津有味。乳娘和丫鬟们都站在各自主子的身后，跟着蹭王爷那奇思妙想的故事听，回头再讲给其它下人们听，也是倍儿有面子的事儿。
张少吉讲到七个女蜘蛛精捉了唐僧之后，一起到温泉中洗澡，却被孙悟空化作老鹰叼走了衣物，一个个赤身裸体躲在水里出不来，猪八戒又变成一条大鲇鱼在她们的胯下钻来钻去，尽情戏耍，逼得她们不得不光溜溜的跑上岸来，从肚脐眼中喷出一道道蛛丝，铺天盖地压制住猪八戒，这才光着屁股逃回了盘丝洞中。
众女听得面红耳赤，欲罢不能。红姬忍不住吐槽说：“王爷莫不是故意编出这样的故事来消遣我们的吧？说什么七个蜘蛛精，家里只有六个女人，王爷还想添上哪一个啊？是仙客居的苏珉儿还是临潼县的谭蜜儿，抑或是唐家的蕊娘小姐？”
张少吉忍不住哈哈大笑，“胡姐姐倒是挺能联想啊，不如咱们哪天也一起去城外华清池泡温泉，看看有没有大鲇鱼在胯下游来游去！”
众女纷纷啐着，都听信了胡姬的话，以为张少吉是故意拿大家开涮的。张少吉心说冤枉啊，我这是给吴承恩老爷子背锅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还真是惬意，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骄奢淫逸，不亦快哉！前世的记忆越来越遥远而淡薄，今世的繁华与精彩正在一幕幕展开。六个性情各异、有着不同之美的妻妾，把自己每晚的“日”程排得满满的，这日子过得真是无比充实啊！
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火锅，任凭屋外寒风呼啸，大雪漫天，屋内却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翌日，雪停风住，街道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城中禁军各卫都派出人手，协助京兆府及长安、万年两县衙门的人手一起清扫大街上的积雪。早朝整整推迟了一个时辰。
散朝之后，张少吉刚出太极殿，镇国公徐泰安就从后面赶上来，唤住他一起说话。
“你几个月前委托我帮你从黑水都督府调回的王禀昨天已经到京了，如今住在我府中。我让他今天下午去你府中拜见。”
“有劳岳父大人了！”张少吉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王禀是剑翘的父亲，这段时间都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这个王禀究竟有什么了不得之处，值得你万里迢迢的把他弄回京城来？”徐泰安问道。虽然他接受女婿的委托办这件事，但是一直没有多问什么。
“不瞒岳父大人，这个王禀的女儿就是莲花圣母何清漪身边的剑翘。当年王禀为了调查莲花圣教，不惜让年幼的女儿当卧底，没想到自己却被萧大冶构陷，父女分离了这么多年。我也是可怜剑翘的遭遇，才帮她的。”
张少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剑翘的隐秘身份。鉴于徐泰安的母亲、妻子以及如今的莲花圣母萧飞都是兰陵萧氏的人，他还是想保留住剑翘的秘密，以待来日发挥作用。不过岳父为这件事帮了很大的忙，如今不好再继续瞒着他，相信他心里会有分寸，不至于将徐家的利益完全跟萧氏捆绑在一起的。
徐泰安听罢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王家父女还有这等曲折的遭遇，你我翁婿能够帮他们一把，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正是呢。”
张少吉回到王府，立刻派人去城外望京庄去找剑翘，通知其父亲到京了，要她尽快到王府来。
如果，午饭过后便有门子来报，黑水归人王禀求见。张少吉便让将人带到大厅来见。
已经换了一身文士青袍的王禀缓步低头走进来，他是昨日听镇国公说了才知道，是楚王一力促成让其回京的，个中内情却并不知晓。今日前来既是谢恩，也是要了解一下楚王的目的。
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锦袍，端坐堂上。王禀急忙躬身施礼道：“黑水都督府帐下边军队正王禀拜见楚王殿下。”
所谓队正，乃是接近于现代军中排长的下层的军官，手下管着五十个人。曾经的王禀是刑部六品主事，被褫夺官职之后硬是凭着自己的能力从边军最底层做起，跟年轻人一起冲锋陷阵，浴血厮杀，渐渐在边军中站稳了脚跟。
张少吉起身相迎，道：“王先生万里归来，可喜可贺，快快请坐。”
称呼先生，是以年龄长幼来论交，而非以身份地位之高下来排序，既有自谦之意，又透着亲近。
王禀自知身份低微，哪里敢在王爷面前就座，还是张少吉硬拉着他入座，他才诚惶诚恐的屁股挨着椅子边儿上虚坐着，腰板挺得笔直。
张少吉屏退下人，微笑道：“先生一路辛苦了，不妨先在楚王府住下，慢慢再寻住处。”
“王某何德何能，蒙王爷垂爱，得以归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后愿为殿下马首是瞻。”王禀始终不明白楚王为什么会帮助自己这个无名小卒。
正在这时，门口棉布帘子一掀，有人急匆匆闯了进来，却是满头雪花、满脸通红的剑翘。她一得到父亲归来的消息，顾不得什么就从望京庄管事郭达那里借了一匹马，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王禀与剑翘四目相对，剑翘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王禀呆怔了片刻，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声音颤抖着道：“梅儿……”
剑翘扑过来，跪倒在父亲面前，“阿爷，女儿终于又见到您了，女儿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呢……”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
张少吉见状便起身走了出去，不打扰父女两人久别重逢的感人一幕了。他心里已经在琢磨着，该怎么安排王禀为己所用了。作为曾经主抓刑部密谍工作的主事，也许可以到永嘉别院去发挥作用。
目前的永嘉别院由老冯和曹乃负责，前者负责掌控神京内外的情报网，后者负责情报汇总、综合分析。
老冯的长处在于其与三教九流皆有接触，消息来源相当广泛，短处在于手下人多是出身于社会底层，缺乏对于朝中高层的渗透能力。比如在东宫那边收买的眼线始终只能游离于外围，无法接触到核心的机密。
曹乃虽然心思缜密、智计过人，擅长情报分析，然而受限于年龄与阅历，还有着相当大的上升空间。
也许王禀的加入能够很好的补足永嘉别院的短板，只是不知道王禀会不会甘心为楚王府所用。对于他的调动是绕开了刑部的，况且当年构陷他的萧大冶还在，所以他回归刑部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