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平生快事属装叉
门被拉开,一个美貌如花气质不凡的年轻女子走进来,对着张少吉等人道了个万福,说:“奴家苏珉儿,冒昧打扰各位尊客,还望恕罪!”
只见苏珉儿媚眼含波,细眉入鬓,鼻梁挺直,红唇微翘,端的是倾国倾城,气质更是兼具高贵典雅与温柔可亲,比云芊芊、叶灵韵直接高了一个层级,不愧是花魁娘子。
“原来是苏大家,张某这厢有礼了!”张少吉起身见礼道。余者亦纷纷见礼,花魁娘子的面子是必须要给的。
这时苏珉儿身子闪到一边,让门外的人进来。张少吉不禁大吃一惊,对方看清了他之后也露出了尴尬之色。
只听苏珉儿介绍道:“这位贺兰公子乃是奴家的知音尊客,亦是才情卓绝之士,适才听到这边所唱的新词,与奴家皆是极为赞赏,故而前来一睹尊颜。”
张少吉如何不认得自己的妹夫、兰陵公主的夫君、驸马贺兰明德呢?只是在这风月场合里大舅哥遇到妹夫,终归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张少吉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拱手道:“张绍见过贺兰公子!”
贺兰明德一听就明白了张少吉的用意,便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拱手道:“幸会幸会!”
刚才苏珉儿的介绍中没有提及贺兰明德的驸马身份,又说是知音,肯定是相当熟悉的,不可能不知道,应该是刻意淡化以免影响其名声吧!
这时从贺兰明德身后又探出一个头来,冲着张少吉轻轻伸了一下舌头。徐美琳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啊”,急忙闭住了嘴。张少吉只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原来妹妹兰陵公主也跟徐美琳一样女扮男装,跟着自家郎君来逛妓馆。这要是传出去,不知会造成怎样的不良影响呢!
虽然不乏乐衷于流连妓馆的官员,朝廷也没有明令禁止,但是也算是私德不修,于名声有碍,所以大家都会选择低调行事。像贺兰明德这样把真名实姓露出来的,显然不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而他肯带着兰陵公主一起来,说不定也是应公主的要求被动来的呢!
众人彼此落座,明明是熟悉的亲人却要装作不认识。苏珉儿拿起桌案上的词稿,看完一张便递给贺兰明德一张,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她是有着深厚诗词素养的女子,如何看不出这一连三首的《清平调》是足以流传千古的经典之作呢?沉默良久,她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今日之后,这三首清平调必会流传于世,公子的大名也会蜚声朝野。仙客居得此佳作,何其有幸也!”
云芊芊一听苏珉儿的意思,这三首词成了仙客居共有的了,急忙道:“这可是张公子专门为奴家和灵韵妹妹写的呢!”
叶灵韵也听出了言下之意,接言道:“就是就是,珉儿姐姐若是喜欢,不妨请张公子再写一首便是,这三首清平调可是属于奴家和芊芊姐姐的。想来珉儿姐姐是不会跟我们争的吧?”
要知道妓馆姐妹之间也是存在竞争的,谁红谁的身价就高,客源也多,体现在收益上,差距是相当大的,可以说是撑的撑死,饿的饿死。而要想跻身于金字塔尖,才貌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人捧。有时候文人墨客的一首诗词佳作比王孙公子的大把银子更管用,且二者是相辅相成的。越是得到文人墨客追捧的优伶王孙公子越愿意为其花钱,越是得到王孙公子追捧的优伶文人墨客越喜欢为其写诗作词。
苏珉儿看了张少吉一眼,显然是张不开嘴求他为自己写词的。毕竟人家已经一口气写出了三首佳作,再高的才情也是要耗费心血的,不可能说写就写没完没了。
这时胡姬开口说道:“张公子也是久慕苏大家之名,今日来拜访,只是妈妈说姑娘在陪贵客,才请了云姑娘和叶姑娘相陪。没想到机缘巧合,还是见到了苏大家。”
苏珉儿这时也认出了胡姬,原来是曾经陪赵王来过几次的主家人——她还不知道胡姬已经换了主家呢,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了喜悦之色,说:“原来如此。那么张公子可否愿意移尊到奴家房中一坐呢?那里宽敞些,方便大家交流。贺兰公子乃是性情中人,还有芊芊妹妹和灵韵妹妹,该不会介意跟姐姐一起侍奉各位尊客吧?”
贺兰明德心里多少有点别扭,嘴上却不得不说:“当然。”
云芊芊和叶灵韵心里也是老大不高兴,好似打麻将被人截和了一般,却也不敢得罪苏珉儿这个头牌花魁,只能用沉默来表达不满。
于是众人便一起到了隔壁苏珉儿的房间。这里果然比刚才的房间大了一倍,且分为内外两间,在装饰上也更为豪华。墙上挂着十几个诗文卷轴,提款都是赠给苏珉儿一个人。这是属于她自己的专用房间,不像其它姐妹那样会见有身份的客人时要到公用的雅间里。
彼此落座。苏珉儿应众人所请,弹唱了一首由贺兰明德作词的《蝶恋花》。
“沉舟漫过披霜露,轻起纹波,鸿雁向何处?莹月未知离别苦,沐辉依旧两双顾。西楼影约显残户,尽目峰川,泪落红尘诉。残菊冷错犹孤展,黯惘凋怅折回路。”
张少吉一听这个词牌挺耳熟,便在记忆中检索着相关作品,以至于都没有认真听苏珉儿的唱词,便在结束时跟着大家一起拍手叫好。
装逼的心情是如此强烈,简直让张少吉不装不快。于是他便叹了一口气,道:“听了贺兰公子的这首蝶恋花,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也写过一首,从未示人。”
“哦,可否请公子吟来,让奴家等一起欣赏一下?”苏珉儿不由得眼睛一亮,急忙道。这首源于李唐的教坊之曲,经武周、薛晋到大虞朝,尚未有知名的诗词大家为其填词,因而也没有出现广为人知堪称经典的力作。以眼前这位张公子写出《清平调》急就章的水准,至少不会太差的。
张少吉凝眉故作沉思状,“两年前在陇右时写的,有些模糊了。”
苏珉儿急忙在桌案上铺好纸张,拈笔看着张少吉。
张少吉轻咳一声,徐徐吟道:“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苏珉儿强行抑制住兴奋的心情,奋笔疾书,一字不差地写出来,这才回过头来细细品味着。
这首诉说相思之苦的词作,忧伤而无怨恨,无奈而不绝望。景既萧索,人又孤独,几乎言尽的情况下,作者又出人意料地展现出一片无限广远寥廓的境界。与前面贺兰明德那首堆砌辞藻强说愁的文字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屋里一时间鸦雀无声。突然,贺兰明德和刘俊同时叫了一声好。贺兰明德道:“好一句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某不及多矣!”
徐美琳小脸通红,把嘴贴到张少吉耳朵上悄声问道:“你思念的人是我么?”见张少吉轻轻点头,激动得她抱住张少吉的脖子就亲了一口。当看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的身上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松开手臂坐好。
苏珉儿何等聪明之人,登时就看出了端倪。她平复着激动的心情,笑道:“公子既然写出了如此令人惊艳的佳作,为何竟然没有被人广为传诵?珉儿也是第一次听到呢!”
“唉,当时某随大军出征,于金城(兰州)驻留时所写,从未示人。后来战事繁忙,到处奔波,就忘记了。今天若不是听到苏大家唱了这个曲子,还想不起来呢!”张少吉苦笑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苏珉儿心想,如此才华横溢的翩翩少年佳公子竟然从过军,真是令人想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