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断线孤谍如浮萍
张少吉把剑翘委托的寻找王禀一事交给了王府法曹参军事刘俊去办，很快就有消息了。
“刑部是有这么一个叫王禀的六品主事，只是六年前就被削职查办，被贬往了黑水都督府勃利州做一个小吏。最新的情况不明。”刘俊说。
张少吉想了一下，又问：“他是因为什么罪名被贬的？”
“说是贪污办案经费。他的籍贯是在江南，负责的也是在江南一带的差事，常年出外勤，所办差事不详。”
张少吉凭着直觉，感到剑翘找王禀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可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你再去查一查他的详细情况，越详细越好。这种事情，有时候通过公开的途径不见得能了解多少真实的情况，你不妨私下在了解详情的刑部人员身上下点功夫，该花钱时就花些钱，无妨。如果有必要，你可以去别院找一下曹乃帮你。”
刘俊领命而去。张少吉转头又去忙活婚礼的事情了，虽然他怕麻烦要当甩手王爷，一应事务都交给长史柳忠去做了，但是有些事情却是别人替代不了的，必须自己亲自去做才行。
几天之后刘俊再次来禀报，关于王禀又有了新的进展。原来，他的罪名其实是被刑部侍郎箫大冶所构陷，好像是他办的案子牵扯到了朝中的某个大人物，所以才遭此横祸。刘俊又找曹乃查了萧大冶的背景，原来他是太子一党。
张少吉的脑子里在疾速运转着，王禀主办江南一带的某个案子，莲花圣教在江南一带蓬勃发展，莲花圣母身边的剑翘要找王禀，王禀被太子一党的上司构陷，是不是他所办的案子牵扯到了太子？是不是莲花圣教跟太子有什么牵连？
经过一番神联想，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逼近了真相。下一步就是要告诉剑翘王禀的下落，看看她的反应了。
没有过多久，剑翘就以给春杏送绸布样品为名再次登门了，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春杏知道她的意图，就派人找了张少吉过来。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布样之后，便屏退下人，只余三人在场。
“这次是我跟夫人主动要求来送布样的，不知上次拜托王爷的事可有结果么？”剑翘惴惴不安的样子，堂堂楚王会不会把她的请求当做一回事认真去办，她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啊，
“当然，我派人去查问过了，刑部的确有一个叫做王禀的主事，只不过六年前就因为贪污被贬到勃利州去为小吏了。”张少吉不动声色的说。
剑翘浑身一颤，如遭雷击一般，过了半天才喃喃自语道：“怪不得，这么多年……”回过神儿来又急忙问，“请问勃利州所在何处？”
“在大虞疆域的东北方偏远极寒之地，汉人极少，都是未经教化的夷狄之民。”
“那，他还能回来吗？”
张少吉沉默不语。流放边疆的犯官若非有特殊情况，是不可能重返内地的，大概率是要老死边疆的。
剑翘见他不说话，已经明白了。一时间脸色惨白，眼中闪动着泪花。不用说张少吉也能够看出来，她与王禀的关系非同一般，绝不是普通的亲戚关系。
张少吉看出来了，却没有多问一句话。有些事情别人不想说的时候，你问也没用。
沉默了许久，剑翘嘴唇颤抖着，终于说话了。“不敢隐瞒王爷，王禀是小女子的阿爷……”
张少吉大吃了一惊，不过在一瞬间就做好了表情管理，表现出的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是说你父母早亡吗？”
“之前是小女子说谎了，也是不得已，还请王爷恕罪。”
“无妨，你且将实情细细道来。”
剑翘表情悲伤，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那是在十年前，她还只有12岁的时候，母亲早已亡故，她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在刑部任职，受命赴江南一带调查莲花圣教。因该教发展太快，已经引发了朝廷的担忧，便对其展开了秘密调查。父亲正是这一秘密专案的执行人，直接对上官负责。而整个刑部知道这件事的人也没有几个。
父亲不放心把她独自放在京中，便带了她一道去江南，以便照顾。江南也是父亲的老家，熟悉风土人情，所以才能够领到这一份差事。
在调查当中，父亲感觉莲花圣母这个人来历不明又行踪不定，恐怕不只是行医治病替人消灾那么简单，然而却又抓不到确凿的证据，奈何不得她。同时又发现圣母喜欢收养跟自己样貌相近的女孩子，而她恰巧就与圣母很像。
于是父亲一狠心，对她进行了一番思想工作，让她作为卧底打入莲花圣教核心，以便获取更多有价值的情报。而小小年纪的她强忍悲痛，答应了为父亲去做一名谍者。
经过一番精心的设计，她以遭遇强盗劫后余生的孤女身份出现在了圣母的面前，果然被她收留在了身边。这些年来精心培养，替她做事，有时候还要作为她的分身去愚弄信众。
父亲则隐没在暗中，远远地关注着她。出于安全的考虑，很少跟她接触，有时候一年也不一定能跟她说上几句话。就这样她在圣母身边过了四年，然后就再也见不到父亲来找她了，甚至连在人群中远远地目光交流都没有了。
父亲完全彻底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她不知道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又无人可问，没法打听，内心的凄惶可想而知。直到如今，圣母进京，她得以随行，才有机会一个人偷偷到刑部去打听父亲的消息。
奈何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也得不到认真的对待，根本没法了解到关于父亲的情况。万般无奈之下才找上了楚王，毕竟父女两个都是为朝廷做事的，皇子贵胄应该是能够信得过的吧……
张少吉和春杏万万没想到这个剑翘居然是一个从小就被送进龙潭卧底的刑部细作，而且多年来跟组织失去了联系。她所担负的是一件有着天大干系的任务，然而自身却卑微至极，就连她的掌控者父亲王禀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六品官，在权力场中被人弃之如敝履。
“这么说，林夫人便是莲花圣母咯？”张少吉问道。
“小女子不敢欺瞒王爷，夫人便是圣母。”剑翘点头。
虽然早就猜到了，却一直没有得到确认。如今经由剑翘之口确认，看来是板上钉钉了。
剑翘起身来到张少吉正对面，拜倒于地，恭恭敬敬地说：“小女子本名王梅，代号浮萍，既已断线，今后由王爷接手，任凭驱遣。只望王爷能够帮小女子寻回阿爷，勿使老人家埋骨蛮荒之地，小女子这条命就是王爷您的了！”说到最后已经哽咽了。
为了能够寻回父亲，她已经顾不得自己身份的重要性和敏感性，对张少吉合盘托出了。
张少吉面色凝重，上前扶起剑翘，一字一句道：“你若信我，必为你寻回阿爷！”
剑翘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一下子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