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难以融入

    杜需沙匆忙地回到公司，因为有一件对他来说的小事。

    邹凯来公司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是很沉寂。每天上班，按时来，按时走。起初，秦坤石还安排他办些杂事，后来也不安排了，这样，经常大家都在外面忙，公司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一天没有几句话，多半时间里，他独自坐在角落，望着窗外出神。只有大家议论到社会或者体育的话题，他才眼睛发亮，侃侃而谈，且很有自我见地。

    当房间没人时，他则趴在桌子上，埋头在一个蓝色塑料皮的小本上，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写完后，蓝皮小本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他与大家的不交流，使杜需沙非常费解。他与孙君止算是曾经多年的邻居和同学，在师范大学前后楼的邻居，又是师大二附中的同学，没有任何纠葛过，但是到现在，两个人的关系依然客气得陌生，甚至不如他与王二笛和杜小江的熟悉程度。

    杜需沙心里知道，他需要时间，时常也找他谈谈，可是，在公司里，大家明显地疏远着他，他越来越游离于大家之外，这使得杜需沙开始忧心。

    上周三，下班后，杜需沙和秦坤石正在谈话，齐迟笑眯眯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本说：“哎！你们俩看看，这是你们谁落在我那边的桌子上了？”

    秦坤石抢着接过来，翻动着说：“不是我的。”

    然后不再说话，继续看下去了。

    杜需沙回头看了一眼，马上，再次回头，又把身体也转了过去，一个蓝色塑料皮的小笔记本，已经很旧了，封皮上的图案模糊不清。

    “这是邹凯的呀！”杜需沙伸出手。

    秦坤石把小本送向杜需沙，眼睛还停在打开的那页上面，头在摇动，口在叹气。

    杜需沙翻到扉页，鲜艳红字打印着——奖给获得初中男子组跳高第一名，蓝色钢笔填写着——邹凯同学。

    再翻几页，“这是人家邹凯的日记呀！”

    杜需沙惊讶地说，“齐迟，你看了？”

    齐迟说：“我哪儿知道是谁的！”

    秦坤石说：“需沙呀，你就看看刚才我看的那页，今天的日期。我一直以为，他每天那么认真地记录，一定是什么学习业务的心得呢，可是你自己看看，他心里都琢磨一些什么东西呀。唉——！”

    杜需沙翻到最后记录的那页，工整的钢笔字写着——

    “1990年9月5日，多云。几天来都被这件事情困扰，想不想都不能。昨夜做了一个梦，我终于出手，一拳揍了那个坏男人，心里的大石头没了，特别畅快。醒来知道是梦，心里顿时又难过起来，后悔醒过来。老婆做的早饭，一点都没心思吃。在上班的公共汽车上，又遇到那女孩，她额角上还贴着纱布。看到她的伤，我的心再一次拷问着我：你是一个男人吗？是男人吗？？我真想不明白，那天在车上，就在我的眼前，因为争一个座位，坏男人就殴打她，那时候，为什么我不能冲上去？为什么？？因为怕吗？可那坏男人比我矮一头多，身体也不壮，我肯定打得过他。那还能为什么？我真想不通！只知道自己可耻可卑可怜。一个上午我一直在想，下次如果再遇到相同的事，我一定要冲上去。可是到了下午我又犹豫了，我也许还是不能冲上去。为什么呀？？？”——

    杜需沙合上小本，香烟在手，在嘴里吐出的烟雾里沉默着。半天，他将小本递给齐迟，“明天你还给邹凯，告诉他，是你捡到了。不过，你别再看了。”

    齐迟接过小本，不屑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看的，就随便翻了几页，他写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没看明白，也不爱看。我看，我还是让小江明天给他吧。”

    杜需沙说：“你们俩不知道，邹凯父亲在文革时跳楼自杀了，那时还他很小，心灵比我们都有创伤。他一直比较内向，好思考，自尊自强，心事比别人重，这都很正常。像邹凯这样正直的人，大家如果真诚对他沟通和帮助，一旦让他发挥出潜力，那绝对是非常有能力的人。”

    秦坤石不以为然：“需沙，邹凯是你的同学，如果你从感情出发，我就不好说什么了。不过，你不要忘记，咱们是公司，不是养心院。他从到来到现在，几个月了，他做过一分钱的业务吗？赚过一分钱吗？不会做，那就更要努力，起码要投入、要学习呀。你老说，要给他时间给他时间。他可有得是时间吧！他努力吗？投入吗？学习吗？我就从来没看见主动联系过业务，既不外出，甚至连电话都没打过。齐迟，你听见过他联系业务吗？”

    齐迟笑着摇头道：“没有，我一次也没有听见过。不过，每天午饭后，都能看他睡上一觉，雷打不动。我就奇怪，他怎么坐着就能睡着？真邪了！”

    秦坤石说：“就他这个中午必须睡觉，我最反感！咱们这些人谁这样？国营单位的弊病！全让他给带到公司了。如果让来人见到，对咱们公司什么感觉？他成为什么人，不是你期望是他就能是的，关键他是不是干这个的料。我看呀，他跟咱们想的根本就不一样，他就没有你的那个愿望，看看他日记就全明白了。”

    这就成了杜需沙心里的一个小牵挂，他准备找邹凯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