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电脑报》
新的一周到来了，公司增加到四间房了。
大家都有种欢天喜地的感觉，每个人上楼下楼，推开各个房间，相互说笑着。无论谁的客户或者朋友来，都会被带着到四个房间看一看。招待所里住的那些山南海北的客人，在楼道里都奇怪地看着这些年轻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样异常的快乐。
帐号的问题也解决了：吴总公司的帐号不再用了，开始改租另一家公司的帐号——这家公司是孟来章托老高联系的，是地质部下属一个集体性的小公司，经理是一位老知识分子，人相对老实，让杜需沙感觉安心许多。周日，杜需沙和孟来章去这家公司签了协议，今早，杜需沙就领回了发票和支票，然后兴奋地奔上四楼。
推开新租下的一间房门，阳光扑面而来，刺痛着双眼，眼前几个兴奋的影子在晃动，忙碌着收拾自己的办公座位。
大家终于一人有一个自己的座位了！杜需沙心跳突然加速，竟有些飘起来的感觉。
孙君止阔步地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站到门口吸烟，看到杜需沙便招呼道，“来，来看看我这。这来章，为了省钱，给我买的什么破椅子，硌得我屁股疼。”
孟来章笑着在里面说，“还就你这一把最贵了。”
杜需沙忙问孙君止：“张玲你说好了吧？”
“那有什么不好说的。吃饭一刻钟，说这事情一分钟，就ok啦。”
“她没说什么吧？”
“那能说什么！就是她后来回到家，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男朋友说，其实小公司遇到点困难的时候，挺一挺就能够过去，不用散伙。我没有说话。”
杜需沙也不再问了。
孟来章问：“那以后账怎么办？”
杜需沙说：“还是你，你暂时先接手。公司必须找一个专业会计，不能再为了省钱误事了。大家都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邹凯和小江挽起着袖子，用力地抬着一张办公桌子，从楼上下来。
“需沙，在楼上的人正找你呢。”邹凯说。
“是我秦哥！”小江补充道。
楼上原来的房间里凌乱不堪。
被搬走办公家具的地方，都空着，地上积满了尘土。留下的办公桌椅和设备，还都在原地的那个一侧，显得拥挤，很不协调。
秦坤石头依着墙，躲避着周围的喧杂，正在专注地打电话，嘴里一边答应着，手上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在他椅子下，散落着大家丢弃的纸张。看见杜需沙进来，秦坤石努努嘴，示意杜需沙等一下。
杜需沙站在房间中间，端详着四周，脑子里设计着怎样将家具物品重新摆放。
电话一挂上，秦坤石起身，先把门关上，然后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报纸，放在桌面上，翻到中间的一页，“需沙，你看看！刚从中关村拿来的。”
一张最新一期的《电脑报》。
那页面的下部，刊登着几百字的一段文章，标题夺目：
《东风吹、战鼓擂，现在商场上究竟谁怕谁！》——访世纪公司经理孙君止。
杜需沙禁不住乐起来。
——今天的商场就如昔日的战场。你死我活，优胜劣汰，旧去新来，大浪淘沙，这才符合达尔文的进化论。在当今中关村计算机行业的企业里，联想集团和四通集团已经无可争议地占据了老大地位，而且大有气吞山河之势，随之而来的是众多小企业的日趋破落，甚至许多原来的风云人物纷纷折戟商海。就在此时，正在大学教书的孙君止却耐不住寂寞，毅然下了海了，白手起家，创办起了一家电脑公司。引用孙君止在我采访时所说的话：“就像京剧《沙家浜》胡传魁唱的那样：总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孙君止说的枪，指的是自行车，那时他们做生意的交通工具。
——时间仅仅过了一年，孙君止就已经鸟枪换炮了。孙君止出行有了专车，这次采访都是由他的专职司机开车接送我的。据孙君止介绍，创业开始的时候，他是外门到四处去找生意做，如果能够做一个几千元的生意，或者卖出两台计算机，都能让他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但是现在，他是只需坐在公司里接待全国各地上门的客户，就忙不过来，大客户有东北工业学院、黑龙江林业处等等，遍布天南地北，每单合同都在百万以上，否则他都兴奋不起来。
——那么孙君止为什么成功的呢？在采访过程中，我一直在寻找答案。听着孙君止的铿锵话语，看着孙君止的激昂手势。在那间十几平方米的办公室里，孙君止更多地在给我讲述着浩瀚起伏的商海。我不由想起两句话：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初试牛刀的孙君止现在更加无所畏惧，在他眼里只有更高的目标，在他胸中只有满满的自信。当我提到他将面临中关村里众多公司竞争的时候，孙君止简单有力回答：“来呀！谁怕谁呀！”
——采访结束的路上，我不禁耳边响起毛主席的一句诗词：问苍茫大地，谁住沉浮？
杜需沙抿嘴笑着。
秦坤石侧头问：“你事先知道吗？”
杜需沙回答：“内容我是刚看才知道。不过，老孙想把咱们公司上报纸，造点影响，宣传一下，我早知道，我一直鼓励他这样做。这对公司可是一件好事呀！”
秦坤石冷笑道：“只对他个人是件好事。你看看，通篇文章哪里提到咱们公司了？不全都是给他一个人歌功颂德嘛！好像公司取得的成绩都靠他老孙一个人，没有别人了。你看看，这里写的根本不是事实呀。”
杜需沙说：“报纸嘛，别太认真了。”
秦坤石说：“那总该写出你的名字呀？”
杜需沙说：“不提我是对的，否则给我、给公司都可能惹麻烦呢。”
秦坤石说：“那我，那我们每天在忙什么呢？让认识我的中关村人怎么看我？我可每天都跟他们打交道呀。今天早上，我去陈为民的门市取货，刚进门，陈为民正拿着这份报纸看呢，见我就说：小秦，老孙上报纸了，老孙真牛，得向老孙好好取经学习。那意思不就等于说，我小秦每天这么拼死拼活地忙，那是没成绩的瞎忙吗！”
秦坤石从有些激动，到义愤填膺，“赞美一个人，抹杀一群人。这不就是把别人的辛劳当垫脚石，给自己树碑立传嘛！”
杜需沙忙说：“老孙绝对不会有这个意思的。这文章毕竟是别人写出来的。第一次上报纸，老孙也没有经验。回头我找老孙说说，以后再做这类宣传的时候，无论什么形式，即使是针对个人性的宣传报道，都是一个公司行为的市场工作，其主旨都只能是一个——表现公司形像和体现团体力量。这些我将作为要求，写到公司市场宣传的规定里去。”
秦坤石手指间夹着的香烟，抖动逐渐缓下来，说：“老孙就是爱出风头，想出名。”
杜需沙说：“小秦，咱们公司需要这样的一个人呀。要不说为什么老孙适合做市场工作呢。就是老孙个人出出名，间接地也是给公司出出名呀。”
秦坤石摇头说：“这文章造成的影响也不好呀。你看这里写的：来呀！谁怕谁呀！这……这，唉！宣传不能嚣张呀。这让人家看了，会有什么感受，会怎么看我们，这影响我们同中关村那些公司之间的关系啊。需沙，咱们公司还很弱小，还需要人家支持帮助呢。这样一来，伤害人家感情，更伤害我们自己。你不是牛嘛，那以后谁还像以前一样帮你。”
杜需沙点头说：“这点你说得对。这文章太咄咄逼人了。在这点上，我要批评老孙。”
秦坤石抽着烟，沉思着。
“韦恭那边有什么反映吗？”杜需沙将报纸的话题告一段落。
“我们俩从晚上谈到天亮，他也没有明确说出什么。我是按照咱们说的合作原则，都说明白了。唉！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
秦坤石无奈地摸了摸头发，“我再慢慢做他的工作吧。”
秦坤石有事，急忙着叫上王二笛开车，带着杜小江出去了。
杜需沙拿着报纸去找孙君止。房间里，孙君止坐着写笔记，孟来章站着看电视，电视里传出女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播报：
“本台最新消息，继昨天八月二日凌晨，伊拉克军队进入科威特，现已全部占领……”
见杜需沙进来，孟来章伸出手，关上了面前的电视机。
“啊！终于登出来了。”
孙君止拿起报纸看了一眼，兴奋起来，马上递给了对面的孟来章说，“你看看！不过，我还跟他说要争取登在前几版上，可是还给我放在这么不起眼的地方了。我得骂他两句，真不够意思！让他再补一篇。”
“作者小修。”
孟来章读着，然后呵呵地笑起来，“这不就是那个修编辑嘛，我说老孙你怎么三天两头地请他吃饭哪！”
“写得怎么样啊？”孙君止搓着双掌问杜需沙。
“一篇大毒草！”杜需沙微笑着说，“这就是一篇你孙君止对中关村其他公司的宣战书。”
“哪里宣战了？”
孙君止从孟来章手里拿过报纸开始看起来，“这有什么！跟谁都碍不着事。”
“老孙，下次再宣传，形成的文字在刊登前你要看看，要考虑全面，尤其是对公司以后工作开展的正负影响。还有呀，讲一讲公司，提一提小秦，比如小秦的勤奋工作……”
“是不是小秦看了，犯小心眼，又跟你叨咕什么了吧？”孙君止抬起头，打断杜需沙的话问。
“没有呀！小秦找我拿了车钥匙就走了，报纸是小江刚才给我的。”
“这事如果小秦要是有什么意见，那可一点道理都没有。”
孙君止满脸不高兴地说，“小修是我从小的朋友，我还自己掏了好几顿饭钱。小秦要是想上报纸，那他自己也去找人呀。”
“老孙呀，你怎么不明白呢？”
杜需沙眉毛皱起来说，“如果你提提小秦，这样能够表现出公司的人才实力和奋斗精神，就更让读者佩服了呀。再有，你看看这题目，这是什么呀这是！”
“题目怎么了？”
“东风吹、战鼓擂，现在商场上究竟谁怕谁！”
“对呀！”
“不好！”
“不好？这题目可是我和小修苦苦地琢磨了三个小时才找到的呀。”
孙君止眼睛瞪得溜圆地说，“最后我们一致认为：整个文章都一般，就这题目最让人满意。多牛的题目呀！你就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