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下不为例
当晚，杜需沙、孙君止和孟来章三个人请施军两个人吃饭。
与施军同来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士，施军介绍说，是米副主任。米副主任不苟言笑，黑色短大衣，厚厚的棉鞋，紫红色的围脖。
杜需沙故意找了一间豪华的酒店，在酒店一楼有一个餐厅，里面满是客人。杜需沙正在向里张望，门口一位服务小姐已经询问着，您几位？杜需沙说，五位。服务小姐说，请跟我来。便把他们带到一个空桌子坐下。
大家才发觉，这是一家日本料理餐厅。周围的客人都是日本人，而且都是男性，西装革履着。在餐厅的客人中，只有米副主任一个女性，那紫红色的围脖，让许多人奇怪地侧目。
施军说，是日餐啊？！孙君止询问米副主任的意见。米副主任说，你们定吧。杜需沙说，既然来了，咱们就尝一尝。
大家都推让着菜单，最后孙君止只好自告奋勇来点菜。
点完菜，孙君止说，这么正式的日本料理，我没来过，所以瞎点的，如果不好，就凑合吃了。施军说，我们也没吃过。杜需沙说，那就更应该吃一次了。
菜上来，孙君止张罗着大家开始吃饭。
杜需沙说：“米副主任，施军，你们吃呀，我先来介绍一下我们世纪公司。你们一边吃，一边听。”
每当杜需沙给客人讲述公司时候，都是长篇累犊，从公司的过去、现在到将来。
他讲话的时候，抑扬顿挫，声情并茂，时而天花乱坠，时而言之凿凿。讲公司过去的艰难，如同你听见地狱之下的呻吟；讲公司现在的壮大，就像你看见大地海洋的无垠；讲公司未来的憧憬，好似你摸到九天之上的彩虹。
孙君止听过不知道有多少遍了，但是，每次当杜需沙说到激动时，无论是真是假，是虚是实，孙君止都会不由热血奔涌，眼睛发亮，身上立起鸡皮疙瘩。而且，孙君止发现，根据客人的不同，杜需沙每次讲述内容中的侧重、详略、情节和数量单位，都有所修改、变动甚至增减，每次都会有一个独特的情绪高潮。
今天，杜需沙似乎越讲越起劲，满脸放光，打着手势，一口气讲了五十分钟，依然没有结束的意思。
孙君止和孟来章交换了一个眼神。
“需沙，你怎么一口不吃呢？来，你也吃饭。”孟来章说。
“我一点都不想吃。你们大家吃，我来讲完。”
杜需沙手臂像乐团指挥那样，还停在半空中，意犹未尽。
“你总讲不完。这影响人家吃饭呀。”
孙君止指着桌子上说，“你看看，米副主任和施军，都不好意思动筷子，菜都放凉了。人家是来吃饭的，你不能让人家傻坐在这，光听你讲故事吧。”
米副主任抿嘴一笑说：“我真是吃饱了。我坐在这，听得挺好的，真的。”
施军皱皱眉毛说：“需沙啊，简单地介绍一下就行了。吃完饭，先要把米副主任送回我们办事处休息，然后，我需要给你单独讲一下这次采购的情况，这批设备我们要得急。这是大事啊。”
杜需沙点点头，一边让孟来章去结帐，一边低头囫囵两口。
孟来章去了一会，就同服务小姐一起回来。
孟来章说：“我给现金，他们不收。”
杜需沙说：“支票我们没有带呀。”
服务小姐说：“你们的支票我们也不收。”
孙君止笑了，问：“那你们收什么？”
服务小姐说：“如果你们有卡，我们可以收。”
卡？什么卡？
服务小姐说：“信用卡。比如visa卡、master卡……长城……”
杜需沙马上说：“我有，我有长城卡！”
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中国银行长城卡，交给服务小姐。
这卡是前几天他刚办得的。
每次经过阜城门中国银行的时候，他总是想起宣红旗拿着那张卡，从柜台里取出钱的情景，神秘、新奇和体面。他终于进去询问，得到一张申请表格，回来填写并盖章，隔天尝试交上去，一周后居然得到。拿到这张卡，自己只是像有一件爱不释手的玩具，可是一直无的放矢，不知道用在哪里，不想，今天第一次派上用场了。
想到这里，杜需沙感到，莫非自己的确有些先知先觉？
服务小姐拿着卡走了很久，才空着手回来，双手示意着门口收银台的方向，对杜需沙低声说，“我们餐厅的经理要找您谈谈。”
一位穿黑西服的男人，依着柜台，看着这边。
杜需沙站起来，走近柜台，看见餐厅经理一脸严肃，手里拿着杜需沙的卡，不断摇着头。
“你的卡在这里是不能用的。”
餐厅经理语气生硬地说，“但是我这次破例了。你的餐费一共是八百二十六，请你在这里签字吧。”
手指敲点着支付账单的签字处，横着递过来一支笔。
“为什么？”杜需沙莫名其妙起来。
“我们这里只收外汇券，不对付人民币的客人服务。”
“那位小姐说，长城卡可以……”
“她说的是长城外汇信用卡，那是外汇卡。你这张卡是人民币卡，还不是信用卡，只是记帐式卡，这个……唉！”
餐厅经理叹气摇头，不屑于对两眼透出茫然无知的杜需沙再解释下去，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外汇券和人民币不一样，我们都无法跟你计算这之间的差价。这次我们是把你的人民币当作外汇券收的。”
“哦，那就对不起了。”
杜需沙低头着签字说。
“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餐厅经理黑着脸，把卡丢给杜需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