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一单一百万的生意
中关村的变化实在是日新月异。
马路两旁的公司摩肩接踵，一间挨着一间，一间叠着一间，大都是门面狭小的小公司。房屋的墙壁和屋顶上，公司的大字招牌，一个比一个尺寸大，一个比一个更醒目。
走在中关村的大街上，杜需沙如初来乍到，新奇陌生，目不暇接。
老孙，这些公司都是新开的吧？身旁的孙君止说，开了快一年了，你现在也不过来，当然不知道了。
两个人走到一处同时站下，马上路对面，一座建筑鹤立鸡群，左边一个大门，右边一个大门，门上方都立着铁架子，举着巨大的蓝色大字：左边是“联想集团”，右边是“四通集团”。
杜需沙说：“你进去给小秦取东西吧，我在这里等你。”
孙君止过了马路，走进联想集团，找到正在忙碌的小王。
“又是你来的呀？”
小王笑了笑，把孙君止拉到一边，交给他两张软盘和一本书，“这是你们要的最新汉卡安装程序和使用说明书。”
孙君止一手接过，另一手将一卷挂历递给小王，“需沙说送给你，今年的。”
小王把挂历塞到工作台中间的搁板中说：“人家杜需沙现在是老板了，连面都不露了。”
孙君止说：“今天来了。”
小王问：“在哪儿？”
孙君止笑着说：“马路对过儿，蹲着看街景呢。”
小王说：“那你先别走，我把手里的事情办完，跟你一起出去，看看他。”
杜需沙蹲在路边，入神地看着喧嚣热闹的路人。
川流不息的行人，或者行色匆匆，或兴高采烈，或者面无表情，或忙忙碌碌……。几个年轻人，在大门口外抬着箱子，脸色红润，意气风发。也就是两年前，我就是他们，一模一样的……。杜需沙感慨着。
眼前这些人，都是被锁链捆住咽喉的家禽，就像妈妈喂养的那只无忧的大母鸡，只是那条锁链是隐性的和长长的，看不出来和觉不出来。而现在的自己，才是那只能够自由飞翔的麻雀，甚至，是一只充满忧虑的雄鹰。
“杜需沙！”
小王叫了他一声，笑呵呵地过了马路，走到他面前，“你这老板当的，怎么越来越瘦？”
杜需沙站起身说：“什么老板，都是瞎混呗。”
“呦，呦，呦！别跟我说这个，我又不跟你要钱。”小王眼睛翻着白说，“知道你自己都买汽车了。这联想集团有几百号人呀，包括你认识的，和后来的你不认识的，哪有一个人自己买得起汽车。”
杜需沙心中暗喜，满怀都是骄傲，脸上却没有表情地说，“你还好吗？我认识的哪些人都还好？”
“我？最差！谁混得都比我强。”小王很不高兴地说着：
“联想集团去年终于把四通集团比过去了，销售第一，年底放奖金，谁拿得都不少，连比我晚来的人都拿得比我多，就我最少。对了，麻老太太退休回家了，剩下你认识的那些人，一个个的都是只顾着自己往上爬呢，谁管谁呀！裴经理权力可大了，一天到晚的咋咋呼呼的。梁守为那就是一个狗腿子，成天对我指手画脚的，忘了当年我还领导过他呢。尹宗可不得了，闵总的大红人，闵总走到那里都带着他，忙得要命，集团里什么事情都管，现在比裴经理权力都大，裴经理见他都让三分。尹宗人不错，没架子，对谁都客客气气……。”
杜需沙心起莫名慌乱，脸浮一丝不安。
“不过，尹宗的钱肯定不如你挣得多。”小王似乎像在宽慰杜需沙，“你是给自己挣，他还是给集团挣，两码事。我就是没机会，有机会，我也出去给自己赚钱，在这里，真没意思了。我有一个同学，在单位干得没劲，自己出去干，就三个月，挣了十几万呢。”
杜需沙说：“你一个女孩子，没有把握可别瞎闯。你在这挺好的，联想集团现在计算机行业里天下第一，我在这就那么一小会工夫，看大门都快被客户挤破了，你又是元老了，在这里一辈子不愁吃喝。你就记得，有机会给我多拉点生意，咱们分呀，你也多点外快，你也能多买点化妆品什么的。”
“谁用那玩意呀！人要难看，画什么东西那还是难看，人要本身好看，就用不着那个，那也是好看。你说是不是？”小王把自己脸扬着，一副神气，然后，摇着头说，“现在拉生意不容易，看得严……哎！施军没有找你吗？”
“哪个施军？”
“黑龙江林业处的那个人，去年你帮他买了一台彩电……”
“哦！他！他没有找我呀。”
“他前几天来过联想集团，还找过我，好像他们单位要买不少台计算机呢，可能嫌我们这价格高，跟裴经理没谈下来。”
“那你怎么不带他找我？”
“我才不理他这种人呢！”
小王义愤填膺起来，“自从他上次说话不算话，没在你那儿买计算机，我就恨死他了。他从经理室出来，还好意思主动找我说话，要拉着我去外面吃饭。其实，我早就看见他了，我就装不认识，他和我说话，我头都不回，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我臊得他，低着头就走了。”
“唉！你这是何苦？咱们要赚钱嘛。”
“不过，这几天，对了，包括昨天上午，我经常看见他，还有另一个女的，他们好像一共来了两个人，就在这条街上，挨家到公司里转悠。我还想，他也能找你呢。”
“那，你知道他们住哪里吗？”
“不知道。他们来了快一周了，应该回去了吧。我说，他不找你就算了。他那种人干点事墨墨迹迹的，真不像个大老爷们，我从心眼里讨厌他。”
杜需沙满脸失望，眼光黯淡。
孙君止在旁边，看着很不自在，东西张望着。
从中关村回到公司的一路上，杜需沙沉默不语。
上楼梯的时候，孙君止在前面步伐有力，杜需沙在后面脚步蹒跚，有气无力，一阶一阶地爬着楼梯。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腰间的bb机叫响，杜需沙低头去看屏幕。
这姓氏代码，代表的是什么姓？是……什么来着？是……施，施！
“是施军！施军来电话了！”
杜需沙激动地一步跳上了四个台阶，扯着嗓子大喊着，把前头的孙君止吓了一跳，“老孙，我刚才一直就在想，施军肯定会给我打电话，一定会的。你看，你看，你看呀！施军呼我了。我就——不——相——信！哼！你快让开，我要马上回电话。”
杜需沙如同百米冲刺那样，挥摆两臂，前脚掌着地，蹿蹦着冲上楼梯，把正在前面躲让的孙君止撞到了墙上。
“这……？”孙君止拾起掉落的皮包，掸掸土尘，摇摇头，就嘿嘿地笑起来。
杜需沙关着门，与施军通电话。
另外那间房，门大开着，孙君止绘声绘色着，给大家讲着刚才的一幕：杜需沙喜忧的戏剧变化……。
隔壁门开了，大家都不说话，眼睛看着杜需沙慢步走进来，注视着杜需沙的脸：表情平淡，眼睛低着，但是不断眨着。
杜需沙平声静气地说道：“我们要做一单生意。”
杜需沙声嘶力竭地吼叫：“一单一百万的生意！”
一单是一百万人民币的生意！
大家傻住了，都满脸发红。梦寐以求的，竟然就在眼前了。
半天，孟来章出声了：“呵呵，你再吓死我们。”
齐迟抬住杜需沙砸着桌面的胳臂说：“您别砸了，手该骨折了。”
孙君止擦拭着摘下的眼镜，眼角潮湿。
而秦坤石看着杜需沙，目不转睛，眼睛里充满着羡慕、敬仰和激动。
张玲手里拿着小圆化妆镜，照着自己脸，轻声说道：
“一帮子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