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小秦家脏乱
进了屋里，秦坤石头发直立着，满头是汗，他把裤子腿挽起，露出骨瘦的小腿，拿着毛巾伸进上衣内，擦着身上的汗水。
“衣服全湿透了。”
秦坤石点了一支香烟，深吸一口后，乏力地低下头摇了摇，“晚上见的是我大学的一个同学，我毕业后就没见过。听别人说，他的单位可能要买两台计算机，我就约了他。我们就站在外边谈，原来计划谈半小时，结果一谈，谈了一个多小时。我就急忙往回赶，自行车被我快骑飞了，这一路上，我前面的自行车，就没有不被我超过去的。他单位在龙潭湖呢，我骑过去用了一个小时十分钟，回来只用了五十分钟。”
杜需沙问：“谈得怎么样？”
秦坤石神态失望地说：“他在单位还是小子辈，说话不管用。不过，我给他充分展望了一下未来，今天起到了埋种子的作用。他答应了，一旦他有时机会，一定找我合作。”
杜需沙说：“别着急，什么事都要一步一步来。”
说着话，门又响了，先是路子中到了。
没两分钟，孟来章搂着孙君止也进了门。孙君止面容不悦，孟来章满脸是笑，好奇地看着孙君止。
孟来章对杜需沙说：“这老孙可真奇怪。我一下公共汽车，就看见他站在车站等车，说他要回家去。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要不是我拉他，他还不来了。”
大家都问，怎么了？
孙君止说，没怎么，被人给当贼给审了一回。
大家追问下，孙君止把刚才发生的事讲述一遍，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秦坤石轻轻笑了一下。
“小秦，你不是说过，你们家是荣家的亲戚吗？荣家那是中国最大的红色资本家呢！可你怎么不姓荣呀？”不知谁说了一句。
秦坤石说：“我妈妈姓荣。我妈妈家与现在的荣家本属一家，我妈妈虽然年纪小，但是与荣老爷子同一辈，都是一个爷爷呢。只是后来，我妈妈他们家离开了上海，没像现在的荣家发达起来。”
路子中说：“那对你做生意可也有基因遗传呀。”
孟来章说：“小秦，你这是两居室呀，参观一下。”
大家在房间各处转了一圈。
门厅，只有一张桌子，上面落着厚厚的尘土。大房间，中间空荡，一张小写字台，散乱地堆满书籍；一把靠背椅子，搭着脏衣服和脏袜子；一张双人布沙发，原本是黄色花纹布面，现在已经黑得看不出颜色；一张行军床，支在角落里，上面被褥凌乱，秦坤石就睡在这上；小房间，只有一张老式双人大木床，黑色的床垫，没有枕头和被子；厨房，肮脏不堪，池里泡了几只玻璃杯子，已经长了绿毛；厕所，遍地废弃的烟盒，到处是烟灰。
大家又回到大房间。
围绕行军床的周围，地下摆着四五个烟灰缸，已经被烟蒂塞得满满。许多烟蒂散落在地面，地面铺着的地板革，被烟头烧的黑洞，数都数不过来。窗户没有窗帘，能够看见外面光秃秃的阳台，对面楼的亮灯的窗户，天空中高挂的月亮。
杜需沙说：可惜了，这么好的房子，小秦你要收拾一下啊。
秦坤石说：就回来睡个觉。
孙君止说：小秦这脏衣服真奇了。你们来看他这件衬衫的领子，人家都是一面黑，他是两面全都黑。
秦坤石说：衬衫我都是一面穿脏了，再反过来穿另一面，这样少洗一次衣服。
孟来章说：你一天抽多少烟啊？你看你的手指头，都熏得这么黄。
秦坤石说：两包半，你们呢？
路子中低着头，认真地翻看着行军床上的三本笔记，不断咂舌着——小秦真是一个有心人啊！
大家也拿起看。
第一本是秦坤石在清华大学的笔记，扉页上写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做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后面记满了同学的联系地址和电话。
第二本是秦坤石在水电研究所的笔记，扉页上写着——“业精于勤，荒于嬉”“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里面写满了各种工作方面的技术数据。
第三本是秦坤石在公司使用的笔记，扉页上写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功夫”。已经写了大半本，都是各种计算机设备报价、许多人的联系方式和一些工作计划事项。其中工作计划，一二三四条地分列着，写得密密麻麻。最新一页上写着：多听，多学，多做！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切记！并都用笔打着圈。
秦坤石走进来，左手拎着烧开的一壶水，右手抓着四个玻璃杯子，把水壶和玻璃杯子都放到地面上，让着大家说，我这没有茶叶，喝水吧，杯子我洗了洗。
大家都说不渴。玻璃杯壁上，都是一圈一圈的污渍。
孙君止说：“快说什么事吧。”
秦坤石坐到行军床边，打开笔记本，翻到一页，指着说：“一共七件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帮那个副处长办私事。具体任务是，明天早晨，先到副处长家，再帮着他老婆，把四箱子啤酒送到他岳母家。杜需沙立即安排，路子中去，明天到了副处长家后，再打一辆出租车去搬运，并嘱咐着，一定要一个人去抬啤酒箱，态度务必谦恭。
第二件事，需要有一个人到他一个客户那里，取一张两百元的支票。杜需沙说，这个事，我去办。
第三件事，需要有一个人到他单位，代表公司送一个报价，报价单秦坤石已经打印好了。孙君止说：我去吧，你单位的人我基本都认识。
第三件事，需要有一个人到中关村，买三个电源插座。孙君止说：还是我去吧，从你单位出来，我顺路就办了。
……
第七件事，需要需要有一个人到中关村，寻找软盘驱动器的价格。孙君止说：行了，你这第三件到第七件事情，都是去中关村，都交给我一个人来办吧，中午前全办完。
孟来章笑着说：“没我的事了。”
孙君止一边记录着明天的任务，一边摇着头说：“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么紧张干什么？就这点事，至于急成……”
杜需沙打断孙君止的话，大声地说：“明天，明天！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问题，问小秦。”
路子中问：“那个副处长长什么样子？”
秦坤石回答：“我没见过。你按我给你的地址，找对他家门就行了。”
大家都窃笑。
秦坤石正色道：“这是我一个同学的单位领导，是他已经答应的事情。我这个同学已经被我彻底地攻下来了，现在准备攻他的这个领导，是帮我攻的，因为，他们马上就要有采购计划了。这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啊。子中，出租车费要开一个发票，回来给来章，来章你把这个费用，计算到我这个月份的生意成本中。”
孟来章说：“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孙君止说：“完事了吧，那大家就都走吧。”
秦坤石站起来说：“需沙，不如你们都住我这里，明早你们一起出发，这样误不了事。我那小屋里的大床，能睡下你们。”
孙君止说：“没住你家，我什么时候也没误过事呀。我得回家了，你们谁要住这儿，谁就留下。”
孟来章说：“我回家。子中，就你是骑自行车来的吧？你把自行车借我，我自行车坏了，明天上午，我想去部里老高那里坐坐，看看有什么生意没有。”
杜需沙忙着说：“来章，你回家再借一辆吧。子中的自行车我得用，我明天取支票啊。子中明天做出租车，用不着自行车。”
路子中急着说：“大哥，谁用不着呀？我比你们都需要！我得骑到副处长家门口，才能打出租车，回来也得骑呀。我路最远了。”
孙君止说：“我就不明白，一辆破自行车你们仨争什么劲？跟我学呀，坐公共汽车。”
三个人异口同声：“公共汽车又等又挤又换的，太麻烦了！”
孟来章退出竞争：“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杜需沙说：“子中这样吧，咱们俩今天住这里，还可以和小秦聊聊天。明天早晨，咱俩一起走，你把我带到车站，让我少走这段路，然后你就骑走。”
路子中无奈地同意。
孙君止和孟来章走后，杜需沙和秦坤石一直聊天，路子中旁听着，直到深夜。
然后，杜需沙和路子中躺在大木床上，合衣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