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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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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别人的background,所以一定要出人头地,否则就留在地狱。”

    ——宫明龙1988年12月29日笔记

    一位清纯的少女,雪肤花貌,气质高雅,孤独地就在不远处。

    清晨的薄雾浓密,像是在云间,让人不能看清楚。

    杜需沙定了定神,判断了一下环境,确定不是在梦中。

    少女面色庄重,沉静若思,使杜需沙心旌荡漾,动了魂魄

    他努力要看清少女,把蔚青青甩在后面,任蔚青青噘嘴不满。

    ……少女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到:少女白净的脸上,嘴边长着黑色的胡子茬!

    杜需沙猛地转过身,却不见蔚青青,急得脱口大叫——

    “青青!青青——”

    杜需沙打了一个激灵,一头冷汗地醒过来。睁眼看到,自己已经侧转身体,双手正紧抓住身边的梅茹艺,并马上松开。

    梅茹艺已经穿着衣服,肩膀靠着床头,头枕着自己的一手,穿好鞋的脚侧伸出床外,躺在他身旁,另一手举着书在看。此时,她放下书,直起上身,侧向过来,一手理平被杜需沙揪起的上衣,一手去摸杜需沙的额头。

    “哦,出这么多汗。”

    梅茹艺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手帕,给杜需沙擦,“最近又和青青闹别扭了吧?”

    杜需沙又闭上眼,不说话,稳定被梦搅乱的情绪。

    梅茹艺隔着被子拍着杜需沙,杜需沙昏昏欲睡着……。

    看着杜需沙马上就要再次进入梦乡,梅茹艺把嘴贴在他耳边,轻声地说:“需沙,现在是上午九点三十七分,十点的春节音乐会咱们还能去吗?票是从我们单位很难搞到的。”

    杜需沙仍闭着眼睛,嘴巴不张,微震胸腔,用喉咙低沉地说:“你要去就去吧。我实在累了,想再睡会。”

    “那好吧,你就好好睡,我陪你,我继续看这本书。”

    梅茹艺语气很痛快,然后,一边把自己的鞋脱掉,脚上床,一边说:“你一说话,震得这床直抖。”

    杜需沙说了句“中午叫醒我,我约好去宫明龙家”后,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把背对着梅茹艺,马上就发出鼾声;梅茹艺继续隔着被子拍着他。

    杜需沙喜欢梅茹艺这一点:随和。虽然,他早断定梅茹艺绝对不是一个随和的人。

    自从高中大病以后,他再也没有初中时候的精力和体力了:能在看一夜的闲书后,第二天黎明参加学校田径队大运动量的训练。

    他甚至有些嗜睡,醒来总感觉昏沉沉的,所以,前一天约好上午的私事,经常是爽约,蔚青青为此深受其害,

    他与蔚青青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上午约定外出,时间一到,蔚青青就会一边叫着“大懒虫,起床!”一边用手捅他。他则睁开一只眼睛,伸出手,五指张开,意思是:再睡五分钟。五分钟过后,蔚青青便来回走动着,说着“今天外面的天气特别好,别老闷在屋子里睡觉呀!”给他送水,把衣服拿到他脑袋旁边,开窗通气,或者把收音机打开。可是,五十分钟过去了,他仍然睡得香甜,蔚青青则沉默了。穿戴整齐的蔚青青,坐在床头暗自掉泪。等到他醒过来,蔚青青不会与他再说一句话,直到两个郁闷地告别。

    梅茹艺则不是,梅茹艺善解人意。

    从小喜欢广泛幻想的杜需沙,对未来长大,什么都想过,也都准备过:当农民——在贫瘠的土地上,建造一个富裕和幸福的农庄;当凡民——给无色彩的日子创造色彩,镇定和快乐地度过寂寞无光的岁月;当作家——让人生的河流,在他的岩石前激荡;当干部——他要把自己的部下,团结得如兄弟姐妹;当将领——他把《孙子十三篇》和《孙膑兵法》熟读,把贴上自做标签的棋子摆开在地图上,推演着战役的进程;当囚徒——他把自己关在半米高的小柜子里,在黑暗里缩坐半个白天;当死鬼——他反复设计在子弹射向他的时刻,他微笑着要说什么话;当大王——他要改造水泊梁山,绝不让高俅生还;甚至当领袖或者当皇帝——在大功告成的时候,他不顾人们的挽留,遗憾地逝去……。

    唯有两件事情,杜需沙从来没有设想过:第一是从商经营,第二就是男女感情。

    从事经商和经营企业,在他小时候的各种环境条件,使他根本无从设想;而男女感情方面,他想的很简单,那就是一个男人需要和一个女人结婚,成为一个丈夫和一个妻子组成的家庭。

    他最初对男女的了解,是四岁的时候,妈妈给他讲一本彩色的童话故事书。书里有一张漂亮的图画——一只蓝色的小鸟和一只红色的小鸟,相依在树上的草窝里。他问:“蓝色的鸟为什么要和红色的鸟在一起?”妈妈回答:“它们是一对,蓝色的鸟是丈夫,红色的鸟是妻子,它们相亲相爱,组成了一个家。”那红色的鸟画得非常漂亮,她比蓝色的鸟小一些。以后,他心里一直对妻子这个名称,赋予着美丽、温柔和崇高的涵义。长大后,他也觉得,男女之间很简单,就像那蓝色的小鸟和红色的小鸟——飞到一起,建窝筑巢,然后住下,同甘共苦,一生一世。因为那张画上,巢窝里只是两只小鸟,那是属于它们两个鸟自己的天地,不会有其他别的什么。况且,他自信自己的能力,能够做好那只蓝色鸟的角色。

    突然之间,那幅静美的彩色图画中,响起嘈杂的声音,出现污乱的笔划,在他内心深处,栖息了近二十年的蓝色的鸟张皇失措。他感到猝不及防,脑子里的都是混乱。他慌乱、失望、怨恨与愤怒,长在胸中的自信心之树,也被风吹得动摇。就像从天而降的石头,砸伤了一只老虎,那老虎痛苦地流着血,愤恨地看着四周,不知道应该如何疏导与发泄。

    这一年来,杜需沙与蔚青青总在一次又一次地分手。

    “我走了!我不想再理你了!”沉默多时的杜需沙,摆脱着内心中的挣扎,发着狠,站起来,拿起外衣就走。

    蔚青青扑过去连拉带拽,呜咽起来:“求你了,你别这样呀!咱们都闹过多少次了。你这不是折磨我嘛……也是折磨你自己呀。”

    “所以索性干脆点,就不用相互痛苦了!”杜需沙用力推开蔚青青,拉开门就出去,背后听到蔚青青的哭泣。

    杜需沙开着摩托车快速离开。

    先到李别龙家门口,不想进去,再上车,开到家门口,还是不想进去。

    本来觉得,既然了断了,应该平静和轻松,谁知更是心烦意乱。原来那一肚子对蔚青青伤害他的怨恨,现在满脑子都是蔚青青对他的温情。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骑行,他开了很长时间,很远的距离,不管东西南北,不管熟悉陌生。最后,车到一个门口,一抬眼:竟回到蔚青青家的院子前。

    他停在这里,六神无主。

    当杜需沙再次敲开蔚青青家门的时候,蔚青青眼睛已经肿得很高。

    她回到沙发里坐下,发呆地望着窗外,说:“我的眼泪都流干了。你要再想走,我连拦你的力气都没有了。”

    上面的情形依然反复出现过许多次,以至于,每次杜需沙愤然离开时,总会怀疑着,这是否还是再次返回的序曲?

    杜需沙暗恨自己:恨自己优柔寡断,更恨自己心胸狭窄。

    即使如此,已经无法梳理头绪的他明白,对于他那落花流水般的内心,拥有蔚青青是乌云下的阴天,没有蔚青青则一定是黑夜。他听说过这么一句话:两弊相衡取其轻。

    但是,打这以后,他们两个人频繁产生摩擦,动辄就冷战——彼此不说话好几天。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两个人之间的恩怨,蔚青青早忘到九霄云外,杜需沙却始终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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