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先礼后兵(上)
晚上,因为加班,杜需沙回到家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看见妈妈留了字条:
爸爸和妈妈一起去串门,饭菜留在厨房里
杜需沙吃了饭,正准备去李别龙家,就听有人急促地敲门。
打开门,是住在邻楼的茅旋,站着气喘吁吁的,并不想进门,神色紧张地说:“快去,你姐在商场电车站被人打了。”
杜需沙按住突惊,镇定着问:“谁打的?他们几个人?”
“不认识,好像就是马路对面的那一帮人,有七八个人。”
“为什么打我姐?”
“我也不知道,我去商场买东西,骑车从车站路过,看见你姐在哭,我上前问,你姐说他们打了她。”
“我姐现在在哪里?”
“还在车站哭,我告诉她我来叫你,那帮人也在。”
杜需沙想了片刻,一边掏着裤兜内自行车的钥匙走到楼道,一边对跟在身后的茅旋说:“我现在去车站,你马上骑车去李别龙家,在那里的人就都叫过去,越快越快。”
茅旋点着头,上了自行车,飞快地离开。
杜需沙心里断定:打他姐姐的,一定是商场后大杂院的那帮人。
杜需沙家所在的楼群,是机械部家属居住区。向东走十多分钟,就进入李别龙家的平房区;而向西紧挨着几幢白色简易楼,沿路边而立,是工厂的家属宿舍,左越江在做生意之前就住在这里。如果再向西横穿过马路,迎面就是甘家口商场,商场后是许多大杂院。
一条马路分割两个城区:路东是西城区,路西是海淀区。
商场后的那些大杂院里,住着众多无业的青年人,过去经常在附近打架斗殴,方圆十里很有名气。杜需沙和朋友们过去也曾与别人打架,但从来没有越路跨区,所以他不很了解这里的他们。他只知道,近几年开始,那些无业的青年人纷纷在商场周围摆起小摊,卖面包、水果一类的食品,附近的人知道他们蛮横,都躲着。
杜需沙还没有过马路,就已经看见对面电车站,在站牌子下,只有一个人。
姐姐杜需娇捂着脸,蹲着在哭。
杜需沙赶过去,把自行车靠在站牌的立杆上,扶起杜需娇,拉开她紧紧挡着的手,只见她右脸上红红的。
“姐,谁打的你?”
“是他!”
杜需娇一只手继续捂着脸,用另一只手指向旁边。
杜需沙看去正是那帮人,在黑暗处,好像有十几个人,见到杜需沙,他们略微退却了一步,也许看杜需沙只一个人,他们又晃动着向前。
“谁打的我姐?”杜需沙对着他们说。
“我打的,怎么着?”
他们当中马上走出一个人,疤瘌脸,三十岁的样子,穿着黄色军棉袄,抱着双膀,摇着上身,眼角蔑视地扫着杜需沙,语气十分无所谓。
“你为什么打人”
“她骂我,我不得抽她。”
“你是个臭流氓,我能不骂你吗!”杜需娇眼里噙着泪,愤怒眼光投向疤瘌脸,然后对杜需沙说,“我下班回家,刚下车,他跟神经病似的,上来揪着我衣服,不让我走,”又瞪起那些人,“这些人也跟着起哄帮他,他们都是臭流氓!”
那些人骚动着,好像要冲着杜需娇上来,“你是不是还找抽哪!”
杜需沙手指着他们,厉声喝着:“操,谁他妈来!”
那些人停住了,疤瘌脸却继续晃着走到杜需沙的面前,目光凶恶。
“你丫说,你丫想怎么着?咱俩现在单练!”
杜需沙看到疤瘌脸脑袋上有多处旧疤痕,双臂抱着的棉衣内,露出一把近一米长的钢剑,剑身在棉衣内,剑把露出在衣下端,剑头从衣领子口处露出一截,在路灯下闪着光。
杜需沙挡着杜需娇,盯住疤瘌脸,平静地说。
“你道歉,我们走人。”
疤瘌脸脖子一歪,说:“道他妈什么歉,你丫放马过来,我先整死你。”
杜需沙压着愤怒,尽力保持语调的平和。
“她不认识你,你纠缠她,她骂了你,你打了她。但她是个女人,你是个男人,一个大老爷们打女人,怎么都不对,是吧。所以,你说句对不起,我姐挨的打,我们忍了。”
“我不道歉,那你丫想怎么着?”疤瘌脸凑得很近,进行挑衅。
“你要有种,就在这别动,等着!”杜需沙说。
“我他妈从大狱里刚出来的,我怕谁!我就等着,看你丫的怎么着。”
杜需沙回身推着杜需娇。
“姐,你先回家。”
“不,我不走。”
“我叫你走你就走!快点。”
看见杜需沙立着眉毛,已经发火,杜需娇只能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杜需沙环顾四周,四周很安静,路灯昏黄。
晚上的马路上,只是断续地过去几辆公共汽车,商场已经关门,商场前面只有他与那些人对恃着。
那些人好像已经增多,还不断地有人从后面加入,分不清是来帮疤瘌脸动手的,还是站脚助威的,总之都是来自后面的大杂院。
偶尔有路人经过,感觉气氛凝重,都仔细地看来,嗅到杀气后,便迅速地溜走。远处树的后面,躲避着许多双眼睛,好奇地看着这里,等待着。
杜需沙在冷风中,盯住疤瘌脸,听着声音,感觉时间过得太慢。
疤瘌脸抱着剑,似乎也在准备,他来回移动着脚步,最后停在一副存放自行车的铁支架后,隔着这一米多高的架子,与杜需沙四目相对。
那些人等得不耐烦了,有六、七个人走出来,对着疤瘌脸嚷:“等他妈什么呢?先灭了丫的!”
突然,那些人一下站住,都向他身后方向张望。
杜需沙脑后隐约有自行车的响动,而且响声飞快地靠近,发出很大的动静。他回头一看,心中大喜:只见六个人发狂般地蹬踏着自行车直奔过来。
最前头就是李别龙。
李别龙身材高大,披着他那件绿色军棉大衣,大衣扣子没有系,被风兜开,在身体两侧张开,骑在车上的他,就像一只展开双翅的巨雕,带着风声从黑暗中猛地扑过来。
后面紧随着的是张志、马奇笛等人。
李别龙一到,跳下车来,单手把自行车甩掉。自行车被摔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咣当一声响,然后带着惯性在地面翻滚,摩擦出火星。
疤瘌脸见势不妙,转身要避,杜需沙大叫一声,纵身一跃,跨过面前的铁支架,飞起一脚,踹在疤瘌脸的身上,疤瘌脸一个趔趄靠在商场的墙上。没等疤瘌脸站稳,杜需沙和李别龙等人已经把他团团围住,拳头像暴雨般地砸在他的脑袋上。疤瘌脸被逼在角落,背后是墙,无处可躲。
杜需沙等叫骂着,挥臂带着风声,拳头抡在疤瘌脸的脑袋上“砰碰”作响。只片刻,疤瘌脸被打出的血和鼻涕,就黏糊在脸上。
杜需沙心里太恨,拳头握得太紧,打出几拳后,手就钻心疼,再砸过去,疤瘌脸的脑壳就像铁块一样硬,自己手背上的骨头像断了一样,就开始用脚踢。
看呆住了的那些人,缓过神来,六、七个人叫着扑了上来。杜需沙等放开疤瘌脸,回身招架。
被放开的疤瘌脸已经被打晕,一边抽剑,一边骂:“你们丫的谁也不许跑,我宰了你们!”踉跄地扑过来,但分不清方向,竟撞在树上,剑也滑落到地上。
杜需沙、李别龙和张志三个人见状,返过身,几下就把疤瘌脸打倒在地上,然后就要去帮马奇笛等人。
躺在地上的疤瘌脸,已经起不来身,一面手在地面上摸寻他的剑,一面含糊不清地骂着:“你们丫的谁也不许跑,有本事就弄死我!今儿你们弄不死我,你们就都是我日出来的……。”
李别龙和张志再返身,对疤瘌脸又是拳打脚踢。
打斗混乱,呼喊四起,人影纷杂。杜需沙看不清双方的情况,但他觉得出对方冲上来动手的人越来越多,更多的人跃跃欲试。他看见马奇笛捂着头,已经退下来,手上满是血迹。
杜需沙上前拉住马奇笛,对李别龙等喊着:“走,走,都快走。”
他们推起自行车,一起跑过马路。
整个打斗的过程不到五分钟,大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杜需沙的右胳臂疼得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