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算账二
“谷雨你不吃饭发什么愣呀？”何氏端饭过来坐下看着儿子。
“娘……”谷雨的筷子挑了几粒饭，抬头看着他娘希冀的问到；
“皮坊子的肉真是槐树给的？”
“怎么可能！”何氏狡黠的给了儿子一个眼神。
“我不给你端点肉去，你怎么拢络那些大老爷们？你能比九秧子这个管账的还风光？”
“肉坊子和篾匠坊的人吃过肉吗？”
“每个月底会给一盆肉汤，榆木槐树不给动菜，我是你娘不得想办法帮帮你？你看你那坊子多热闹！”说完脸上都是满意的笑容。
“你不在肉坊子做了是怎么走的？”谷雨觉得他这个颗心生割一般疼。
“还不是因为槐树撵我走的！”何氏提起来就好生气，谷雨如今在村里是个管事的，她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走哪都有人主动跟她打招呼说话，这以前可是没有过的待遇。
“因为什么？”
“就一盆肉而已……谷雨……”何氏看着泪流满面的儿子心慌了。
“谷雨，榆木他们欺负你了？我找他们去，”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谷雨一把拉住他娘哭的泣不成声的，“皮坊子两个月亏了一百五十两，还带累了篾匠坊和菜坊子一分收入都没，皮坊子倒了娘……”谷雨断断续续的说出来。
“放屁……又不是你一个人亏的，凭什么算你头上？谷雨你可不能揽身上呀！一百两俺们怎么能负得起责？”何氏蹲下厉声呵斥嘱托儿子。
谷雨红着双眼看他娘，“是我的责任，原本十个人就能做的事，我放进去了三十二个人。”
“他们每天做的事就是聊天扯淡，聊累了坊子还要管他们饭，再给他算人头工钱，带的那些会做的人都不做了，也跟着一起混攀扯聊天。”
“他们私自烫坏了几十张皮子，夹带进好货里被人一眼看出来，一百多两的货只给了一半的钱。”
“现在家里有二三百张皮子，可是人家现在不提要了，就想八九十两收去，成子叔一气之下给带回来了。”
“娘，你搬去的那些肉没帮到儿子，反而……这事不怪娘，说来说去是我自己把自己当成奶孩子了，好好的坊子折腾没了！”
何氏听了五雷轰顶，一屁股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儿子，谷雨的话一句句都插在她的心上。
“我去祠堂对账了，”谷雨起身用手麻了麻脸。
“谷雨……”
谷雨有些踉跄的出门，寒冷的风刮的他都睁不开眼睛。
无声的祠堂里坐了不少人，个个人脸上都是寒冰，九秧子红着眼睛低垂着头。
大雀槐树榆木都看着进来的谷雨，眼里都闪过担心和忧虑
“谷雨来了现在人齐了，九秧子账本拿出来对账吧！”杨族长冯五爷都被请来了。
九秧子拿出账本刚念了第一句。
“九叔，从第一笔账开始念，”狍洞面无表情的说完，手里端正的握着一只毛笔，平日都是竹棍写泥巴块子，不然就是鸡毛管沾锅灰写，今天正儿八经用笔写字了。
九秧子看看里正见他没说话，从头开始念起来。
狍洞一边写一边打的噼里啪啦响，九秧子心里一阵慌张，手心里都开始潮潮的了。
开始半个月的账都问题，念到后面狍洞停下手。
“九叔你这账不对，兔子有大有小做出来的份数也不一样，你说的怎么都是一样的份数呢？这明显就是糊弄人的。”
槐树猛然看向说完话的狍洞，眼里闪过惊慌愕然。
九秧子眼里也闪过慌乱随即平静下来，就是取了平均数出来。
“那也不对，去掉大和小做互补得出来的是基数，你给的远远小于这个数了，不信我们现场对，”狍洞起身拿着小算盘，按照九秧子念的数手指飞舞打出来，还把算盘给每个人看。
里正为首的几个人面色铁青，眼里多了不少失望。
“九叔你算不出来我替你算，槐树叔，大兔子可以做几盘肉丁出来？小兔子可以做出多少？”
槐树紧张的看看榆木，“大的约么两份半，小的一份半。”
“爷，按照槐树叔说的，抓来两只兔子现场秤做，多出来的让槐树叔赔钱，”狍洞冷酷的表情简直跟邢房匠一摸一样。
槐树眼里顿时呆愣惊慌住了。
“你们呀！俺家狍洞是我专门请的算账师傅学的，你们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意义？坊子是后半月出的事，俺家狍洞把你们给的兔重对比了前半个月数量，一下就知道猫腻了，一样的兔子对不上一样的菜，俺们不懂的都知道出错在哪了，你们还做鬼？”
“我不用你报账都知道你有问题，头半个月用的兔子，只要找出相同的圈出来加一下我就知道了，后半个月比前半个月多用了二十只兔子，可是账钱不但没多还少了！”
“两半个月的兔子量都是差不多的，除了这个月的后半月数量是正常的，中间的都有问题，这生生的少了四十多只的兔子肉，哪去了槐树叔？榆木叔？”
高九叔一手拍在桌子上，怒目看着他们几个孩子。
“菇子、笋、鸡蛋卷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狍洞翻看了一下本子说完。
“编筐的账目也很清晰，灯笼的有些模糊了，看着应该是破损一类的，回头找出来对对应该就能清楚明白了。”
看了皮子的账久久不说话。
“谷雨叔，你的账恐怕交代不过去吧？”狍洞笑笑的看着他。
“狍洞怎么了？你说说我们好知道问题，”成子叔看着狼狈不堪的谷雨轻声问狍洞。
“从开始做的那天，一个兔子一张皮到今天为止有一千二百张皮子，总出去三百六十五张包括其中烫坏的算进去了，家里应该还有八百三十五张皮子才对。”
“九叔的记载目前做好的二百八十七张，那你的盆里应该有五百四十八呀！即使有破的不能用的，应该都有记录和保存，而你的记录只有二百四十八张，还有三百张哪去了？”
谷雨惊愕的看过来，“三……三百张？”
“是的，不行现在就带人盘库存，你这账差几百张呢！开始做到今天就出了一次货，说不过去的。”
“老九，你去敲锣带人盘皮坊子的库存，成子你去盘肉坊子的库存，所有在皮坊子做事的人一个都不许漏了，”里正咬牙切齿的吩咐完。
“你……”高九叔想说说谷雨又觉得没意思。
“我带人回去把皮灯和运送压坏的都找出来，都还保留的好好的，就怕年底对账对不上的，”冯五爷抽了一口烟起身走了。
“大爷爷……都是我的错，肉坊子的菜对不上也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他们。”
“谷雨，你们各管一摊事，皮坊子都一团糟了，你还能伸手管肉坊子呀！”邢房匠神色不好的看着谷雨。
“因为什么少了这么多兔子肉和皮子？”杨族长很平静的问到。
“是我……是我娘每半个月端一次肉去皮坊子里，刚好端了一个月，”谷雨说完就像抽了精气神一样瘫倒在地。
杨族长看着地上的孩子，雾霭沉沉的不说话。
“大伯……”里正开口了。
“你们几个为了村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接过的营生都是现成的，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几个老的也有责任，对你们太过信任放任了。”
“今天账对清楚了，此事就算揭过去了前事不究，明天开始坊子里谷雨不要再去了，坊子的人一个都不要了。”
“剩下的就给大雀接手的吧！二子你看看老的还有谁适合陪着，”杨族长有些疲累的说完。
“大爷爷，再给谷雨一次机会吧！他……还有山豆子，他才进坊子里十多天，每天都会去俺家跟我学做皮子的，”大雀猛的跪下来求情。
“那你就带着山豆子好好支撑皮坊子，谷雨是不可能再给他回去了，以后让他带人进山找菜吧！”里正冷淡的说完。
“至于九秧子，你邢叔让狍洞每天带你两个时辰学习，跟你们同时学的还有两个孩子，你若是在管不好也不强求了。”
“槐树榆木，你们真是愧对了肉坊子里那些冻的发抖的婶子们，她们平日连个汤都舍不得泡，偏你们慷慨大方一个月给吃了四十多只兔子！你们知道收一只兔子多少钱吗？”
“二十文一只，六子他们还是教你们做菜的人都不敢去找你吃，冷呵呵的自己进山打兔子，你们刚当家手挺敞亮的，就是不知道自己掏钱了还能不能这么敞亮了！”邢房匠生气的说完起身准备走了。
“狍洞我们回去睡觉了，明早还要过来学习。”
“谷雨过来跟着盘库存了，人都来齐了，”高九叔在门外喊到。
槐树榆木也跟着起身了，他们要回坊子对账菜。
“大雀，你跟着一起去皮坊子，你别辜负了我们，肉坊子天一暖和就撑不住了，”杨族长语重心长的叮嘱他。
“知道了大爷爷，”大雀回头看看两位长辈，看着他们脸上的疲惫心里酸酸的。
盘库存和对账九秧子也跟着来了，他拿账本的手都开始有些抖，他一直以为就他会记账的，原来长辈们的眼里还有一个狍洞，他不仅会，还能一眼就看清楚问题，“以后他是不是……？”
“你们三个跟着谷雨九秧子大雀进去盘皮子，你们这些人都原地站好了，谁要是偷偷摸摸的跑了，别怪我手里的斧头不长眼，一个坊子就卖了一次皮子，生生的少了三百张皮子，合着这坊子就是给你们开的呀？”高九叔厉眼来回的看着人群。
在皮坊子的人都忍不住低下了头。
屋里坐着杨族长和里正都不说话。
“二子别想了已经发生了改变不了了，邢子说的对，以后干活的给钱，余下的过年交完税剩的再买粮食分钱，他们这些人都被喂的太饱了！”
“我明白了大伯，你休息吧！我出去看看顺便就宣布了，”里正脚步有些沉重的起身出来了。
盘皮子的人个个脸色阴沉的出来了，正好少了三百张！
“坊子里做事的人听到了吧？少了三百张，明年你们过年分不到钱了，明天开始坊子今天以前的人一个不留，不愿待百子村的可以走，要是让我知道谁捣乱……”里正不言而喻的眼神说不出的冷酷。
“去肉坊子盘账，”里正冷冷的说完转身走了。
何氏看着儿子灰蒙蒙的脸，她全身的血液都是倒流的，“谷雨……”想给儿子辩驳一句，身上抖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