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洁癖
苏眉青风一听,脸色骤然大变,纷纷跪了下来。
“神君……”
草种是一把钥匙,是一把可以打开复活孤神力量的钥匙,本身并没有强大的力量,而且这个力量相当的隐晦,不然也不会藏在这世间数十万年。
若非容远,苏眉青风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这个小妖虽然一夜成妖事出常态,但是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草种的容器?
“我绝无向他人提过只字半语!”青风脸色煞白。
“我从未背叛过神君。”苏眉眉头紧蹙。
容远一边用茶盖拨动浮叶,一边看了两人片刻,然后喝了一口杯中清茶,道:“我信你们。”
容远不仅多谋善断,杀伐果决,同样也有常人难及的胸怀。
既然用了他们,就不会对他们再有怀疑。
青风:“那个小妖怎会知道?”
容远未答。
显然,即便是他,也不知其中蹊跷。
容远看起来依然淡然,苏眉和青风心中却翻江倒海,不能平静。
他们细思极恐,毛骨悚然。
一件他们筹谋了一生足以翻天覆地的秘密,如今被一个最不该知道的人轻描淡写地揭开,更像是一种对他们的挑衅。
若说下面没有暗藏着什么更大的势力,更汹涌的阴谋,他们根本不信。
苏眉用伞骨轻敲自己的头,“神君可有问她为何知道?”
容远道:“未问。”
青风:“事关重大,要不要将她捉回来审问?”
容远:“不要打草惊蛇。”
青风:“对,她的底细我全部查过,以她那点能耐,绝不可能知道这些,后面怕是有人。可为何她与神君您说这些?”
容远:“以此相逼,让我救一个孩子。”
苏眉:“那个恩人?倒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
青风:\"我不信那些鬼话,她能有本事从我们这里知道草种的秘密,却从后厨救不出一个孩子,说出来谁信?\"
苏眉还想说什么,但是觉得青风说得也不是不无道理,用折扇一下一下敲打着掌心。
苏眉对容远道:“神君,是否将幻灵子调一只过去?”
幻灵子是一种极为稀有的灵虫,除非极其重要的监视对象,不然不会轻易用它。
容远:“可。”
天婴躺在床上想着容远的反应。
他们的心思太复杂了,任何事情他们总会在脑子里绕十八个弯,衡量其中交织的利益。
她前生经历太多,死而重生,也懒得去管他们的感受,他们的猜想。
只要妞妞得救,她整颗悬着的心掉了下来,自己重活一世终于不是一无是处。
这还得感谢这草种的力量,让她成了人,有了救妞妞的能力。
于是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
容远这个人洁癖,强迫症,坐姿,站姿,睡姿,没有一样他是不在意的。
所以她原来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现在突然觉得很爽。
于是拿着小宫娥们给她送来的上好胡萝卜吧唧吧唧躺着啃起来。
容远看着竹卷,时不时瞥一眼桌上的水镜,只见那只兔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吧唧吧唧嚼着萝卜,一些碎屑粘在她唇边。
容远皱了皱眉,继续把目光放在竹卷上。
吃饱了天婴觉得有点困,头一歪夹着被子就睡着了。
容远瞥向水镜时,看着她嘴边那点红色的胡萝卜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直到听到她轻轻吧嗒两下嘴,容远睁开眼,看见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皮,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她舌头轻轻舔着嘴角,像是在回味那胡萝卜的甘甜,容远凝神看着水镜,看着那薄薄的舌头靠近那点胡萝卜屑,容远眯起了眼睛,连手指都不自禁地蜷了起来。
只见她舌头到了离那胡萝卜屑只有一丝距离的时候,从那萝卜屑的边缘滑过。
容远拳头咔咔捏得作响,用手扶着额头让自己冷静,不去在意那粒胡萝卜屑。
他垂眼继续看书。
一个时辰后,他再看水镜,发现她居然从床的一头睡到了另外一头,脸上的那颗胡萝卜屑倒是不在,但他却觉得更难受了。
因为她舌头舔不到那里,也就是说掉在了床上。
醒来以后,她蹲着把饕餮给她的灵宝都拿来把玩了一遍。
女官送来时全是排好了的器具,被她一弄全部乱了顺序不说,还弄倒了一个集水瓶,她明明看见它倒了,却不扶起来。
容远用修长的手指掐着太阳穴,将青风叫来。
就在这时她玩了一圈好像觉得有些无聊,于是蹦跳着走到那倒下的水瓶边将它抱了起来。
就在容远折起的眉头准备松开时,见她并没有将那水瓶放回原处,而是抱着她往净室里面走。
当看见她将水瓶悬在空中,让瓶口对着浴盆源源不断吐水的时候容远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立刻让幻灵子飞到了净室的屏风之外。
他本以为一切已经风平浪静,终于可以眼不见心不烦的时候,没想到从屏风上方嗖嗖嗖地飞出了一件件衣服,在他视野里洒落了一地。
一瞬间,容远恨不得一把将这杂乱的屋子连带她整个人都给一起烧了。
青风奉命过来,就在看见容远时,他略有几分诧异。因为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向来一丝不苟的祭司大人有几分毛躁和憔悴。
“神君,找我何事?”
容远指着水镜,准备让青风将它带走,就在这时,听见哗啦啦水声,屏风后面弹出一颗小脑袋,东张西望确认下周围没有人后,竟然赤/条条从屏风后跑了出来。
容远双眸一暗,“啪”一下,将水镜拍倒在桌面。
青风有些诧异,“神君……”
容远用手撑着额头,挥了挥手,“回去吧。”
青风:……
他有些莫名其妙,但不能抗命,于是便退了出去。
容远听着镜子里哼着小曲的兔子,听声音她不仅跑出了屏风后,甚至跑出了净室,跑到外面又对着那堆宝物一阵兵兵乓乓地翻找,不用看也知道又把这些东西弄翻了一地。
他忍无可忍想把这事交给青风,虽然对方是女妖,有些不便,但是青风虽是武将出身,却也是君子,不会去看些不该看的,但是这小妖不按套路出牌,青风毕竟仙龄还年轻,又正血气方刚,怕他控制不住跟着这妖牵扯不清,万一动了感情,关键时候乱了大局。
刚才她赤条条跑出来的那一刻,他立刻移开了眼,但是那白得晃眼的身形还是让他太阳穴微微一跳。
直到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容远才重新将水镜立起。
屏风厚实,本不透明,可是兔子刚才拿了一个放着七彩光芒的珠子进去,若隐若现照着里面的剪影。
一串串泡沫从屏风中飞起,被那光珠一照,也反射出各色光芒,一个一个浮在空中,极为好看。
容远听见了来自屏风后银镜一般咯咯的轻笑声。
“真好有趣的宝贝呀~”
对容远来说这七色光珠不算什么,她却足足在浴盆中玩了一个时辰。
就是个孩子。
容远熄了水镜的镜像,只留里面的声音,把目光转向了手中的卷竹,听着她哼着的乡间小调,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天婴玩了一阵泡泡,他跟容远百年,容远没给过她什么灵宝,这么一想,容远还不如饕餮。
但是再想,当初是自己去贴容远,无论他对自己怎么样自己都笑盈盈地表现得自己很欢喜,被人轻贱也是常理吧。
想着,她看着满屋子发着光的彩色泡泡叹了一口气。
容远听着里面的叹息声抬了下眼。
整整数日,容远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并未和任何人有接触。
青风整个人焦灼起来。
青风:“连祭司神君都看不出任何异常,更让人觉得奇怪不安,让她留在外面总觉不妥,要不还是把她捉来审问一番。”
苏眉扇了扇折扇:“神君意下如何?”
容远:“现在还不到得罪饕餮的时候。”
饕餮赐了她不少东西,证明还没忘了她,腻味了那两个蝴蝶精后就会来找她。
这几日容远只要不看那水镜就依然悠然舒雅淡然,苏眉也还耐着性子。
青风却是沉不住气,因为一日这事不水落石出,他心里就难受至极,因为这世间除了容远就只有他和苏眉知道此事。
就像在他们心中埋了一颗撕裂彼此的种子,逼得他们去互相猜忌。
心思何其险恶。
“神君,就算不让我抓她,我也得问个清楚,不然心中咽不下这口气。”
苏眉知道不妥,但是他也知道青风心中的焦灼,那小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他们坐立不安夜不能寐了数日。
容远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