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双簧
第二天黎明时候，达楚进入军帐时格鲁希就在营帐里坐着品茶，战术桌另一头坐着一个约摸着十五六岁刚成年不久的年轻人。
达楚上下打量起年轻人，一袭布衣被血染红已不见得底色，身上缠着不少渗血的绷带，眉宇间聚着不少戾气。
“亚父，这小子是谁？”
格鲁希放下茶盏看着他道：“歪梁山上下来的。”
达楚嗯了一声就想要叫人拿下，但转念一想亚父能平心静气地和此人坐在一起，必有蹊跷。
“哦？莫不是山上的贼匪怕了我这十万大军的阵仗，要投降不成？”
“哈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听到这话，一拍腿放肆地大笑起来。
“大胆！”两旁侍卫作态就要把任戈蒙尔拿下，达楚却抬手让他们退下。
“你这小厮，何故发笑？”达楚眉头皱了皱，但主要是疑惑而非不悦，他当年上山落草也差不多和这少年一个年岁，十五六岁就上山，十之八九都是过不下去日子的孤儿。
“我歪梁天堑，别说十万，就算百万大军来了也只能摇头退散，你要是围山强攻，怕不是把国库粮草吃空。”
“信口雌黄的毛头小子，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我们沉声军打不败的敌人？！”侍卫怒不可遏地拔出剑刃。
“你先退下。”达楚微微颔首，让侍卫先出去，心想此子年纪不大，却能一针见血直指剿匪军的痛处，有如此见底也难怪山上的贼匪会派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子下来。
达楚向一旁的侍卫队长吩咐：“三碗粥，都加盐，亚父嗜甜，多放一两蜜膏。”
侍卫队长闻言神色古怪但也照办，按蓝玉的规矩，吃了主家的食物和盐，就是主家的宾客，只要是在主家的地盘上，那主家就有保护宾客的义务。
待到粥放到桌前，达楚·沉声严肃地说道：“昨晚的阵仗你们歪梁的斥候应该是看到了的，这个节骨眼上下山来，总不该只是为了耍嘴皮，吃了这碗粥然后想说什么就说。”
“呵，你不给食物，小爷也还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人管得了我。”任戈蒙尔可不了解什么宾客权利，但他的的确确肚子饿了，人类的食物即使只是一碗各种谷物乱炖的热粥都让他觉得舒坦。
“如果山下的是王国狗腿，那我们歪梁山一句话都不跟你们多说！只管来，来一个我们杀一个，来两个我宰一双，但你们不是。”任戈蒙尔把粥扒拉干净后把碗放下，一双炯炯有神的招子直勾勾盯向达楚。
达楚纵横疆场几十年，第一次有这种不适感，明明盯着他的只是一个少年山匪，他却有一丝的恐慌，不由自主地把椅子往后挪了半步，仿佛和这个人沾上一点关系就会有坏事发生一样。
“你到底要说什么，老子军务繁忙，没工夫听你瞎扯，有屁快放。”
任戈蒙尔提起他放在桌下的包裹扔到达楚·沉声面前笑道：“好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山上一半兄弟稀罕你，要跟你干！那生辰纲都是从老百姓饭碗里抢出来的，理应交给替老百姓说话的主子，我们都给你搬下来了，从这里往山上走，第一个岔路口右边的山岩那，你派人去点点。”
闻言，侍卫队长便点了些人去任戈蒙尔所说的地方清点财物。
“只有一半兄弟？”被附身的格鲁希接嘴发问，任戈蒙尔要开始唱双簧了。
“嗨，我们寨主那个狗杂种说什么也不愿意把生辰纲交出来，我们哥几个就说不给生辰纲那起码放我们下山跟着部队杀到王都！可他也不让，所以我们就反了呗。喏，我胳膊上这一刀就是那狗杂种砍的，不过这刀挨得值，小爷直接把他狗头给削下来！”
达楚把布包拆开，里面裹着的正是蒋松的项上人头。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歪梁上除了恶匪山贼倒还也有些真豪杰！”格鲁希拍手叫好。
任戈蒙尔操控着两具身体相谈甚欢，将它编排好的章程故事演绎一通，把虚构的打杀场景说给其他人听。
“哎，只可惜歪梁那么多好手都死于内斗，那些恶徒自然无需怜悯，只是义人也死伤十之八九，不能随王师北上，可惜，可惜呀。”格鲁希长吁感叹。
达楚·沉声并没有因为歪梁归顺而窃喜，板着张脸直到侍卫队长回来在他耳边汇报后，他才开口：“那些孩子呢？”
“什么孩子？”任戈蒙尔愣道。
达楚冷哼，一拳捶在桌上：“少跟我装蒜，你们截取生辰纲的人难道不清楚吗？随行的三百对少男少女，整整六百个年轻的孩子！”
任戈蒙尔露出疑惑的神情，装出不解和气愤的模样：“那押韵生辰纲的除了狗官和狗腿，就只剩下财物了啊！什么孩子？我等看王师正气凛然，为了支持你们以性命相搏！你们如此诬陷，良心何在？！”
“嘉草五万盆，金玉八千担，儿女三百对！蓝玉何人不知这生辰纲里是什么！”达楚怒了，起身大步走到任戈蒙尔面前将他提起。
“你要干什么？”任戈蒙尔慌道。
达楚想朝着装模作样的脸来上一拳，但他不能，此子刚吃过他的食物，自己要是伤了他那威信何在？
“孩儿，把他放下，或许他所言非虚，这生辰纲里确实没有孩子。”格鲁希一瘸一拐地扶桌走来抓住达楚的臂膀。
“亚父！你怎么糊涂了！”
“糊涂的是你啊孩儿！这是那阿尔坦老贼的奸计！你好好想想，因为生辰纲失去儿女的父母究竟有多少？”
达楚把任戈蒙尔放下了，沉思片刻他的眼中公义的怒火愈发炽烈：“确如亚父所言，光是我军中失去儿女的战士就有三千之多，莫非是国王巧立名目私下搞着人口买卖的勾当？”
任戈蒙尔松了口气，达楚要是这么想那他就脱险了，虽然有点对不起阿尔坦王，但这个锅总得找人背。
格鲁希点头：“孺子可教。”
达楚·沉声抬手召集他所有的传令官：“拔营开拨！目标蓝玉京！讨伐恶王！”
听到这话任戈蒙尔心里压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可算是把这帮瘟神给送走。
“少年，你叫什么名字？”达楚下达完指令，又看向任戈蒙尔。
“啊，我？额，张三儿。”任戈蒙尔随口胡诌道。
达楚嗯了一声：“你也是黄金王国那边逃难来的？”
“对，是的。”这种意料外的情况，任戈蒙尔信守少说少错。
达楚解下腰间一块纯金打造中间镶有蓝色玉石的方正腰牌递给他。
“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批财物对我们大业的帮助非常大，老子欠你们歪梁这个人情，等我拿下王都，歪梁便不再是匪，这块腰牌就是老子给你们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