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目的
张锦瑟摇晃着手中冒着浓烟的鼠尾草，就像是一个人型的烟囱，在门窗紧闭的屋子里绕着逆时针走步。
幸亏在安德烈的提醒下，事先切断了屋里烟雾警报器的电路，不然在这样的浓烟环境下，屋子里恐怕早就已经下起了人工雨。
身上的疼痛还在张锦瑟的忍受范围之内，真正让她感到不适的，是屋子日逐渐浓郁起来的烟味。张锦瑟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熏肉，再待下去，每一根头发丝都要被彻底腌入味了。
当她走到最后几步，重新回到起点的时候，似乎听到耳边有一声轻轻地叹息，带着点不舍，又带着浓浓的好奇和期待。
张锦瑟推门而出的时候，门口只有两位男士站在外面等着她。
按照安德烈的说法，达利亚婆婆去了大堂准备早餐，叶莲娜美人则是回去换衣服去了。毕竟就算是白天，北国的小镇上也依然是零下的温度。
蓝田看了眼张锦瑟身后浓烟滚滚的屋子，夸张地嗅了嗅她身上带着的烟火气味，揶揄道，
“咳咳，没想到鼠尾草的味道在烧过之后还挺呛人，也不比艾草好到哪里去。熏得这么彻底，什么坏东西都要给熏跑了。”
张锦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嗅了嗅身上已经熏入了味的气息，也不知道换个衣服再洗个澡，能不能把这股味道给清除掉。
安德烈已经眼巴巴地在一边看了张锦瑟许久，见她和蓝田的对话告一段落，终于找到机会凑到张锦瑟的身边，绕着她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怎么样，净化仪式完成了么？你有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么？”
对着这样一双清澈的湛蓝色眼睛，张锦瑟实在不想说出什么让他失望的话来，然而她绞尽脑汁想了又想，也实在说不出前后有什么区别，只能委婉地告诉他，
“可能刚刚结束，效果还不明显？不然还是找个机会去问问达利亚婆婆吧，毕竟是她提议的净化仪式，她可能知道的更多些。”
“你在屋子里的时候真的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么？”安德烈尤不死心。
张锦瑟想了又想，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索性这间屋子在一清早经历过了这样的仪式之后，一时半会是没法再进人的。在蓝田的提醒下，三人还是去了大堂，等候达利亚婆婆准备的早餐。
根据达利亚婆婆准备的食物，足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对吃这方面并不太讲究的老太太。
她一大早给几人准备的早餐，也不过是培根，面包，加上一碗加了谷物的酸奶而已。
几人来到大堂的时候，叶莲娜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桌前享用她的早餐，安德烈对着桌上的食物也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反倒是蓝田，盯着桌上的食物捂着肚子眼角直抽抽的表情，看得张锦瑟心里一乐。
发现张锦瑟在瞧自己的热闹，还对着她苦恼地皱了皱鼻子，搭配上两颊的酒窝，看上去尤为的孩子气。
餐桌上，达利亚婆婆一改方才在锦瑟门口的咄咄逼人，看着张锦瑟的眼神很是和蔼，像是在看一个自家的小辈，时不时会因为张锦瑟大口吃下自己准备的食物而露出微笑。
殊不知这样的眼神之余张锦瑟，整个早餐被人时时盯着，吃的是有多痛苦。
早餐的量准备的并不多，但也拥有足够应付这样严寒天气的热量。尤其是在最后添上的那几块厚实的芝士，奶味十足。
众人吃得差不多了，达利亚婆婆也不急着离开餐桌，打量了张锦瑟一眼又一眼，所有人几乎都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才慢慢地开口，
“仪式已经完成了吧，中间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吧？”
张锦瑟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这话和安德烈方才问的，简直如出一撤，“我按照您说的，举着燃烧的鼠尾草沿着房间逆时针绕了一圈，就出来了。”
达利亚婆婆在听完蓝田翻译过去的话之后，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桌沿，整个人朝着张锦瑟的方向倾身探了过来，
“每一间房间都绕过了吗？没有遗漏吗？”
这位北国老太太前后的情绪落差实在太大，很难不引人注意。
张锦瑟看了眼蓝田的方向，又对上老太太执着的眼神，慢慢地回答道，
“我确定每一间房间，都进入绕了一圈，是有什么问题么？”
听到张锦瑟的肯定答复，达利亚婆婆的反应是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随后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整个都松懈了下来，也不回答张锦瑟的提问，就开始絮絮叨叨地另起了一个话题，
“你能到这里来，可真是太好了。我和你的这位姨奶奶，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了，从她一个人来到北国的第一天起，我就是她最亲近的好友，如今她的继承人来到了这里，依然可以在达利亚的照顾下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和环境，仿佛又让我回到了曾经的那些日子。”
说话间还不忘看了眼蓝田的位置，可能是在等着这位将自己的话翻译成张锦瑟能够听懂的语言，
“那真是一个聪明又漂亮的姑娘，不过半年时间，就学会了我们这里的语言，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地游刃有余。只是可怜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自己的家乡，如今还留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要交给自己的后代来处理，我可怜的孩子，希望你在这里可以一切顺利。”
这位达利亚婆婆的话也说不出是在关切还是怀念，只是听了她的话之后，叶莲娜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就严肃了起来。
她在用北语和达利亚婆婆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看到老人絮絮叨叨着站起身收拾起桌上的餐盘，缓缓转身离开的背影里似乎透着一股不甘。
与此相对的，是安德烈终于松了一口气神情。
“很抱歉，这位达利亚婆婆我们在雇佣她之前，只以为她是个好心的邻居，没想到居然还是卓娅夫人的老朋友。只是我和卓娅夫人也算是熟识，每次来这里小住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听卓娅夫人提起过她。”
“她要是做了什么让你感到不适的事，我们随时可以换个人来这里帮忙，小镇上的人虽然不多，但愿意来这里帮忙的，应该还是不少，毕竟这里的活也不多，每天花个半天的时间在这里帮忙也就足够了。”
叶莲娜皱着眉头解释道，显然餐桌上这位老人说出的话，让她感到了不满。
“你一会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要不要来我的房间坐坐，我正好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面对安德烈好奇心满满地表示想要加入聊天的要求，叶莲娜只以一句，“女孩子之间的对话，不欢迎男性加入”为由，直接被关在了门外。
一进入叶莲娜这间满是红色元素的屋子，空气里的温度都仿佛瞬间上升了许多，从外面的冰天雪地，一下步入了春暖花开。
更何况张锦瑟还被这间屋子的主人温暖白皙的手指牵住了双手，满是关切地把她拉到了沙发上，
“亲爱的，昨天晚上你睡的还好吗？我很抱歉有些事我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才和你说起，但是在那之前，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和你开口，希望这样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叶莲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蜜色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无奈的哀愁，任张锦瑟同样身为女性，也实在不忍心再有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
张锦瑟就差捧住她的脸轻声安慰她，告诉她无论她做了什么，都会得到原谅。
可这恍恍惚惚的念头也不过存在了一秒，张锦瑟的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在熏屋子的时候真的连她自己都被熏入了味，一股冲鼻的鼠尾草气息突然出现在她的鼻端，惹得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当她的视线再一次回到叶莲娜脸上的时候，再见到的红发美人，只留下满脸的关切，她眼睛里的水光像是从没存在过一样。
张锦瑟揉了揉鼻子，在对方“祝你健康”的关切下，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你前面说的伤害？是什么意思？”
“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可能会让你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请你相信，在我所认识的大部分人的认知中，这就是一个公认的事实。”
“你继承的这片土地的原主人，卓娅夫人，是我们这里相当有名的萨满，甚至可以说在近十年的时间里，再也没有一个萨满有她那样让人震惊和信赖的能力。”
“你应该可以猜到，安德烈的父亲，就是卓娅夫人的信众之一，卓娅夫人在他的心中，除了是忘年的好友，也是他在做许多重要决策时，为数不多的意见参考人之一。”
“卓娅夫人曾经给他提过无数的建议，帮助他避开一些生活和生意上的风险，让他在许多事情上得以占得先机。卓娅夫人的离世，对他来说，是一个相当重大的打击。”
叶莲娜轻合眼眸，“而他之所以那么主动地帮卓娅夫人寻找她的继承人，除了想要完成好友嘱托，找到她的财产继承人之外，他也是希望能够尽快找到下一位继任的萨满。因为在萨满的传承里，同一个家族的血缘后代，是最有可能继承萨满能力的人。”
张锦瑟在此时听到她的这番话，早已经不再感到愕然，反倒是让她心中的一点疑惑，得到了解答，只是，
“那我也可能只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继承到的普通人。恕我直言，我从小就是一个无神论者。”
“不！你是！”叶莲娜打断了她的话，蜜色的眼睛里像是弥散着一整个星空，熠熠生辉，“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气息，和卓娅夫人非常的类似。”
“还有昨晚在卓雅夫人的屋子里发生的事，”叶莲娜忽然放低了声音，像是在梦呓一般，“我感受到了屋子对陌生访客的排斥，而你能够平安无事地在那里度过一整夜，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每一为萨满都会给自己的屋子布下保护的符咒，只有得到她亲自认可的人，才能够进入到里面而平安无事。卓娅夫人的遗嘱就好像是这样一条标准线，只有她的继承人，才能够进入她的屋子里。而现在也证明了，你就是这个继承人！”
张锦瑟忽然灵光一闪，“所以在我之前被你们带来这里的人，就是以此为评判标准，被否定出局的么？那两个出了意外的女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叶莲娜的脸上突然一噎，可她并没有回避张锦瑟的提问，她直视着张锦瑟的双眼，毫不避讳，
“是的，你要知道，一个大萨满留下的遗产，在许多萨满和女巫眼里，都是一份巨大的诱惑。她们可以在萨满的遗物里找到带有她能量遗留的物件，能够借用她的气息来增强自己的能力，这都是十分诱人的存在。”
“甚至，为了这些，哪怕冒着被识破的风险，假冒身份冒险进入其他萨满的领地，也在所不惜。”
叶莲娜停顿了片刻，“但现在一切都好了。你的存在让这块土地重新找到了它的归属，在这里多走走看看，我相信卓娅夫人不会什么都没有给她的继承人留下。那些觊觎这里的人，是不会对有主之地轻易下手的。”
叶莲娜似乎完成了什么繁琐的任务重重地舒出一口气，而这话听在张锦瑟的耳中，却是明晃晃的，麻烦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