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拨云见雾（十一）
兽人的部落也会像狮群那样, 留下女孩传承血脉，让成年的男孩离开部落独立谋生。
这些刚成年的男孩第一次踏上远行，很多都还不具备完全独立捕猎的能力, 他们有的会跟年龄差不多大的兄弟结伴远游, 有的会和外面结识的朋友一起谋生, 组成几人到十几人不等的小群落。
大部分这样的单身汉群落会在一段时间后解散, 幸运的加入了别的部落, 不幸的在艰难的野外生活或者战斗中死去。但也有许多男性兽人, 要么没有女性看得上，要么不愿意参加残酷血腥的竞争, 就会一直保持在单身汉群落的状态。
他们成为了草原上的流窜盗匪, 没有自己固定的领地或者牧群, 而是游走于各个部落的领地之间, 伺机盗走无人看管的牛羊，即使有人放牧, 他们也有可能会仗着数量优势杀死放牧者, 甚至有时候还会偷袭部落的营地。
--《萨伦大陆百科全书·人型生物篇》
迪洛林确实还没吃晚饭，因为在两个世界之间反复穿梭，他经常会忘记自己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直到身体传来不容忽视的饥饿信号。
想想反正也是要抽时间吃饭的，在哪吃都一样，于是迪洛林也坐到火堆旁边，看着萨博罗亚动作麻利地将洋葱、卷心菜和莴笋切成丝, 又从烤羊最外层切下略带焦香的羊肉薄片，交叠着铺在薄饼上，刷上一层神秘的酱料，再堆上经过简单翻炒的配菜, 将饼皮底部往上折起，再横向卷成桶形，一个色香味俱全的羊肉卷饼就做好了。
裘娜手上还拿着半个没吃完的卷饼，她一边咬一边雀跃地说：“再做一个，再做一个！我觉得我还能吃得下！”
“少不了你这小丫头的，先把手上的吃完吧。”巫妖把刚做好的羊肉卷饼递给了迪洛林，又马上开始做下一个。
迪洛林接过来咬了一口，只觉得饼皮酥脆，酱汁咸香，鲜美的羊肉与爽口的蔬菜混合着在口中刮起了一道味觉的风暴。他也曾出入过不少上流社会的宴会，却不知道是心态问题还是最近都吃得比较寡淡，竟然觉得即使皇家大厨也做不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很好吃对吧！”裘娜眼巴巴地看着他，仿佛等着被夸的是她自己。
“嗯。”迪洛林又咬了一大口，亚德莱德打了一碗汤递给他，汤是用切得很碎的野山菌混合着打散的鸡蛋煮的，还加了一些他不认识的香料，美味得根本不像是一个不用吃饭的巫妖能做出来的。
精灵晃了晃半空的酒瓶：“可惜你不能喝酒，不然再来点蜂蜜酒就更快乐了，不管怎么样，让我们为了丰收干杯吧！”
迪洛林也象征性地对他们举了举汤碗，他想起今天确实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因为曙光之塔的村民们最早种下去的那批小麦终于在今天迎来了收成，这意味着他们真正开始自给自足，再也不用迪洛林到处去设法买粮食来喂饱他们了。
更妙的是，由于土地有的是，还有“老祖母”这个不知疲倦的傀儡包揽重活，村民们每家种的地都比原来多了十倍不止。
而且这里没有春夏秋冬之分，土地什么时候开垦出来就什么时候种，每一块地种下去的时间都不一样，接下来麦子将会接连不断地进入收成期。而且前脚收割完，“老祖母”去翻一遍地皮，后脚下一茬麦子又立刻种上了。
除去村民们自己要吃的，剩下的食物喂养病人已经绰绰有余，还有各种蔬菜可以给病人增加营养，再加上迪洛林弄来的鸡和羊，这些牲畜吃点农作物的下脚料就能茁壮成长，然后以外界15倍的速度产出鸡蛋、羊奶、羊毛和肉。
想到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有序运行，逐步向好，迪洛林就感到心情舒畅，他决定让自己放松一会儿，并且也没忘了另一个苦逼的人：“霍德加呢，要不要把他也叫进来一起庆贺？”
亚德莱德说：“我们邀请过了，他不肯来。”
迪洛林了然地点点头，他已经跟霍德加解释过自己接到的命令，以及巫妖很可能就是神谕所指的救星，但霍德加还是对巫妖充满了戒心，也不太相信一个不死生物会是女神钦定的人，现在仅限于不跟他们为敌，以及不干涉他们的行动而已，并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的牵扯。
全都酒足饭饱之后，潘迪尔开始给大家表演节目，他踩在一个横过来的桶上一边滚动一边抛接着四个苹果，引来其他人连连叫好。
而鲍什拿着一根羊排骨在啃，骨头上的羊肉已经剔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都给了鲍什，兽人出色的咬合力和强大的消化能力使得他能将一些不太坚硬的骨头咬碎吃掉，在这种肉食并不充裕的情况下，下一顿饱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鲍什就连骨头也不想浪费。
巫妖一直在默默地看着鲍什啃骨头，看得兽人浑身都不自在起来，鲍什正想找个理由躲开他的视线，巫妖却突然问了一个问题：“说起来，你不是在寻找人类强大的秘密吗？那你有没有想过，兽人生儿育女的速度也不比人类慢，为什么人数却始终那么少？”
鲍什一愣，想了一下才回答：“……因为我们总是自相残杀？”
巫妖又问：“那你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兽人心事重重地放下了羊排骨：“我的族人都很好斗，一言不和就能打得你死我活，尤其是那些没有部落的单身汉，他们会成群结队在草原上游荡，打劫部落的牲畜，杀死男人和小孩……不过这些都是小意思，伤亡最大的还要属部落和部落之间争夺领地的战争，那真是不分男女老幼，不厮杀到最后一个人绝不罢休。如果兽人也能像人类或者矮人一样团结一些，建立一个城邦，我想情况就会好得多。”
巫妖点了点头：“没错，部族之间为了争夺领地不断地征战厮杀，才是兽人一直无法兴盛的根本原因，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为什么需要那么大的领地？”
鲍什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巫妖也没有指望他回答，自己就说了下去：“这一切都是因为兽人只能吃肉。人类只要种一小块地就能养活一家，那么多人挤在小小的城镇里，也只需要周围几个村子运送进去的粮食就能过活。农民们不仅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铁匠、裁缝、手艺人，以及教会、官僚、军队，甚至能养活吟游诗人这样不生产任何东西，只给人们带来快乐的职业。但兽人光是要填饱自己一个人的肚子，就需要占领一大片的草场来放牧牛羊，一个部落最多也就几十人顶天了，再多就得挨饿，那还怎么建立城市，真建了里面的人吃什么？”
兽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那，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巫妖挠着下巴骨，眼窝中散发着不怀好意的红光：“嗯……这就得看兽人只吃肉到底是生来如此不可改变，还是从小就吃肉养成了习惯。不如我们来做个实验吧，从现在起你每天少吃一点肉，逐渐增加其他食物的比例，看看兽人吃素的极限在哪里。”
“好！”兽人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迪洛林有点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但他不想管闲事，闲事却要来管他，巫妖突然叉着胳膊看着他：“嗯？你那是什么表情？莫不是有什么意见？”
迪洛林心知巫妖大概是闲着没事干，又想找茬吵架了，不过刚吃饱喝足的圣骑士现在并没有心情跟巫妖抬杠：“说起来，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巫妖一歪脑袋：“什么东西？定情信物吗？不够贵重我可不收。”
自从迪洛林成为圣骑士以来，还从没遇到过像萨博罗亚这样油嘴滑舌的人，不过迪洛林还是忍了下来，他知道对于巫妖的挑衅，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不要理会，越生气这家伙就越是来劲。
见迪洛林无动于衷地走开，巫妖不太高兴地在他背后嘀咕：“嘁，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好玩了。”
很快迪洛林就取来了一个包裹，巫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袍子，样式很普通，不过足够宽大，可以遮住很多不想被人看到的东西，还有一副皮手套，一双皮靴，以及一个铁质的面具，面具上不仅打造出了立体的五官，还雕刻了装饰的花纹，眼睛处则是两个空洞。
“之前去铁匠铺的时候，顺便也给你定制了这个。”迪洛林说，“我看很多得麻风病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毁容的人都会戴这样的面具来遮掩真容，你戴上这个，总比缠着绷带看起来正常一些。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再这么光秃秃的一个骨架到处晃了，这样不仅会吓到病人，也会引来不必要的流言。”
亚德莱德说：“对啊，还是你想得周到，如果后续再有病人被治愈，我们总不能把人全扣下来，不让他们离开吧？要是他们出去以后到处说是一个巫妖治好了他们，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
“嗯，这倒确实是个理由，既然这样，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巫妖话里话外没有一点感谢之意，迪洛林也懒得计较，他对巫妖的要求已经降低到了只要对方不跟他油嘴滑舌，也不找茬吵架抬杠，他就觉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