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拨云见雾（十）
尽管古萨伦帝国在几百年前就明确立法, 规定境内所有种族的合法居民都享有同等的权力，但事实上，任何非人种族在以人类为绝对主体的萨伦帝国里都或多或少地受到歧视, 兽人、地精这些自不必说, 侏儒、精灵等也好不到哪里去, 相比起来, 矮人反倒是受排挤最少的种族。
底层的矮人通常比较吃苦耐劳, 承担了许多人类不愿意干的苦役, 虽然经常打架斗殴，却不会像兽人族一样给人类带来强烈的威胁感, 他们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除了往他们喝的酒里兑水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忍以外, 大部分小摩擦都不太计较。也有的矮人凭借着生意头脑和精妙的锻造技艺积累了大量财富, 却因为种族问题在政治方面始终没有什么影响力。
在所有与人类混居的种族里，矮人是占比最多的, 但大多数的矮人还是居住在他们世代传承的领地--白石山的深岩城中。
--《萨伦大陆百科全书·人型生物篇》
修道院里的叛徒虽然铲除了, 需要迪洛林头疼的事情却还有很多，他仍然想不到有什么稳妥又保密的方法可以和圣都的高层取得联络，修道院又只剩下一个精神濒临崩溃的霍德加，他不得不暂时接管了修道院的事物，让巫妖可以继续潜心研究解药。
千头万绪的事情虽然多，有一个最迫切的问题却总算是得到了解决--守备队长果然帮他联系了商人，一早就有几个商人过来跟他商谈粮食交易的事情了。
反正那个金盘子是巫妖的, 迪洛林根本不在乎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换几车粮食到底值不值，于是交易迅速地谈成了，商人答应下午就会派人先送几车小麦过来，之后几天还会陆续补上一些土豆、活羊和活鸡。
现在的修道院里已经没有需要他们躲避的耳目了, 巫妖直接在院子里开了传送门，指使石巨人把粮食搬进去，他自己也带上收集的样本，回到设备更完善的曙光之塔里继续他的研究。
迪洛林也想跟进去看看，他们在外面只待了两天多，空间里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得确认一下村民们是否一切安好。
村民们正在分发粮食，对于解决了他们燃眉之急的迪洛林无不感恩戴德，村长看到他更是像看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激动地抓住迪洛林的手说：“这批粮食真是来得太及时了，如果您再晚来几天，大家就得靠吃菜叶度日了！您已经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您，但这件事情我们自己真的是没办法啊！”
迪洛林问：“又怎么了吗？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没事的。”
村长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是这样的，最近村里人尤其是小孩子不断地呕吐和拉肚子……”
迪洛林顿时紧张起来：“怎么回事？瘟疫在村庄里蔓延了吗？”
“没有没有，不是瘟疫。”村长连连摇手，“是水的问题，蓄水池里始终没有活水补充，剩下的水都脏得看不到池子底了。而且不知怎么的，最近天气越来越热，我们每天都出汗，可别说洗澡了，就连喝的水都成问题。”
迪洛林这才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个空间看起来虽大，跟萨莱恩世界比起来却还是太小太小了，加上又不会下雨，没有新鲜的水源可以补充，整个地形又完全一马平川，于是所有的生活污水最终都会流回蓄水池，久而久之，水自然就脏得无法饮用了。
这个事情他可没有办法解决，只能去找萨博罗亚。
巫妖正在曙光之塔的二楼守着一堆炼金器材“咕噜咕噜”地煮着药剂，迪洛林把村民们遇到的问题跟他一说，巫妖果然又开始抱怨：“养人真的是太麻烦了！”
“但既然养都养了，总得解决他们的基本生活需求吧。”迪洛林提议，“不然这样，每隔几天你就打开传送门，把水池里的水换一遍--我说的是曙光之塔里的几天。”
“那更麻烦了！不行，我必须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巫妖拿起一张羊皮纸就唰唰唰地开始写，“去镇上帮我订购些东西，还有，安排人手把楼下几层收拾收拾，让修道院的病人都搬进来，别死外面浪费了，还有，我需要一些新的材料……”
只要是为了治愈瘟疫而提出的要求，迪洛林都好说话的很，他接过了巫妖那串长长的清单：“你算留在曙光之塔吗？那我买好东西以后怎么进来呢？”
“把亚德莱德那小子带上，我教过他跨界联系我的办法，有事就叫我给你们开门--当然，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就别来烦我了。”巫妖说着就又回头捣鼓他的药剂去了。
见他一门心思都扑在实验上，迪洛林自然是无条件配合，尽管他完全看不懂巫妖要他找铁匠定制那么多金属薄片做什么。
之后的许多天里，迪洛林又做了很多的工作。
修道院围墙上的缺口他让矮人们搬来石块帮忙修好了，密道入口也给堵上了，至少要好几个人花上大半天才能挖开的那种。
迪洛林又组织曙光之塔的村民们到塔里干活，把地下一层的牢房清干净，改成了病房。病人们是被蒙着眼睛带进曙光之塔的，以防有人被治好了以后出去到处泄密。
自从病人进来以后，村民们就再也不许进入曙光之塔了，不过迪洛林还是调动村民给病人准备吃的，让不怕染病的裘娜等人去送。
第一批病人迅速死掉了大半，不过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巫妖的治疗手段真的起了一定作用，三十几个病人里居然有两个捱到了痊愈，迪洛林听到他们都已经没有亲人在世，就说服他们留下来帮忙照顾别的病人。
定制的东西需要时间，尤其是瘟疫使得原料和人手都不足，巫妖只好骂骂咧咧地反复为村民们换干净的水，在萨莱恩世界的时间过了四天，而曙光之塔过去了两个月后，迪洛林终于给他带来了造好的铁片。
那些铁片有剑那么长，比剑宽两倍，薄得徒手都能掰断，迪洛林实在想不出这有什么用，巫妖就一边指使迪洛林帮忙组装，一边用外行人也能够解的方式解释给他听。
原来塔顶的发光装置在每天发光之余，也会产生一些热量，虽然这热量微不足道，但在这个完全封闭的小空间里长年累月地积攒下来，也足以让整个空间的温度从一开始的初春变成了如今的盛夏，再继续下去怕是能把村民们都烤熟。
而巫妖早就在想降温的办法了，他在塔顶画下了一个冰冻符文，同样用蛇人那里抢来的猩红之石作为能量来源，这些铁片就是用来制作冷凝装置的，把它们和冰冻符文连接在一起，符文就会持续地将铁片冻到冰凉，不仅能给周围降温，还会把水汽凝结成露水。接下来只要建造一些管道，将露水引流到塔边的净水池就行了。
村民们从净水池取水使用后，剩下的生活废水会流入地势更低的污水池，污水池里的水又会缓慢地渗透到所有的土地，并且日复一日地挥发成为空中的水汽，然后再次被凝结成净水。
这样一来，巫妖只需要偶尔为这个世界补充一下净水，再也不用跟养鱼一样每隔几天就换一次了。
其中的很多原圣骑士都不懂，不过当这个装置真的运行起来以后，看着源源不绝滴落下来的净水，迪洛林还是有些佩服巫妖的--别的不说，至少他的知识是真的渊博，办法也是真的多。
迪洛林几乎从不休息，干完了一件事情就继续干下一件，解决完一个问题就去解决下一个，甚至还能抽空训练裘娜和亚德莱德。
但萨博罗亚就不一样了，巫妖非常注重劳逸结合，虽然专注起来可以不眠不休地在实验室里连续工作好几天，但一个阶段结束后，他就又开始组织起篝火晚会来了。
曙光之塔的一楼中间搭了一个圆形的火塘，当迪洛林有事路过的时候，发现他的同伴们正围坐在火塘边，火塘里燃烧着温暖的炉火，炉火上烤着半只羊，还滋滋地冒着油。
除了迪洛林以外，其他人都为这次聚会做了准备，炉火边放着他们在物资匮乏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收集来的聚会食品，有半个奶酪，一些看上去发育不良的水果，村民们种的蔬菜，甚至还有几瓶酒。
已经喝得微醺的吟游诗人正在大着舌头弹唱一首欢快的民谣，这一次他的歌声并没能得到乐神的祝福，纯粹就是唱个热闹。
巫妖自己不能吃东西，却又掌勺当起了大厨，正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把一勺面糊糊舀到烧热的铁盘上，再用勺子底均匀地推开，摊成一张薄饼。
迪洛林皱着眉问：“你们在干什么？”
巫妖夸张地惊呼：“你竟然连这都看不出来吗？我们当然是在聚会啊，难道你从来没见过聚会？”
迪洛林又问：“刚才你不是还在实验室里忙得不可开交吗，怎么这会儿突然有闲心聚会了？”
巫妖马上夹枪带棒地反问：“干嘛，你是监工吗？我休息一下还要你批准是怎么的？”
亚德莱德赶紧说：“是这样的，我们上一批带进来的病人，能好的已经好了，没好的全都死了，正好萨博罗亚大人的新药也已经研制完成，接下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下一批病人被送过来了。”
巫妖接着说：“我最讨厌的就是无所事事地等待时间的流逝，要么拼命干，要么拼命玩，现在就是拼命玩的时间了，快决定要不要加入我们吧！”
迪洛林想都没想就拒绝：“我没空，我还要……”
“你还没有吃晚饭吧？”裘娜拉住迪洛林的胳膊往篝火旁拖，“来嘛！就坐下吃顿饭的时间，耽误不了你拯救世界的，萨博罗亚正在做羊肉卷饼呢，你就不想尝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