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拨云见雾（七）
死灵魔法、亡灵魔法或者说死灵法术仅仅是说法上的不同, 其实指的都是魔法里的一个分支，就像幻术魔法或者塑形魔法一样。魔法本身没有好坏，但人们却普遍对死灵魔法非常厌恶, 因为死灵魔法总是会涉及到尸体甚至灵魂, 就容易引发人们对死亡的本能恐惧。
当一个生命活着的时候, 会通过进食、饮水、呼吸等方式将能量储存在身体里, 死后这些能量仍然会保留在残存的尸体中, 理论上来说吃肉食其实就是在吸收其它生命尸体中的能量, 而亡灵魔法则是将这种能量以另外的方式利用起来，可以让尸体甚至骸骨起来战斗, 让灵魂受困于现世, 甚至成为能量的来源, 像燃料一样被消耗。
由于动物的尸体往往会成为人们的食物, 而动物的灵魂所包含的力量远远没有人那样强大，所以亡灵魔法最常用到的材料还是各种人型生物, 这也注定了死灵魔法不受人待见的命运, 毕竟没有人会喜欢看到同类的尸体到处晃。
——《萨伦大陆百科全书·魔法篇》
霍德加看起来也没有要阻止的打算，这个倒霉的圣骑士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地看着满地的残骸，看上去要么是脑子陷入了混乱，要么就是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
亚德莱德可以预见接下来的画面会比较可怕，就挡住了裘娜的视线劝她别看，但裘娜还是好奇地探头探脑, 潘迪尔也把手撑在额头上，虚掩住了眼睛：“我得好好想想……以后给你们写歌的时候，这一段要怎么编……”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巫妖困惑地停了下来：“……奇怪，我捕捉不到他的灵魂。这不应该呀, 人都才刚死灵魂就空了是怎么回事？”
迪洛林问：“会不会是吾主盯上了这个罪人的灵魂，看他一死就立刻将他带走进行审判？”
巫妖斩钉截铁地说：“那也不可能这么快的。”
亚德莱德说：“他既然知道你是巫妖，应该不难想到你会用亡灵魔法控制他的灵魂，还敢在你面前自杀，想必是有备而来……看来我们是真的没办法知道他的秘密了。”
“那可不一定。”巫妖冷笑着从残骸中捡起了卡文赫德院长的脑袋，“他是从肚子炸开的，脑袋基本还完整，而脑子正是思考和保留记忆的地方，如果你不介意我把他的脑袋也给炸成一团渣渣的话，我就可以看到他最近的一部分记忆，说不定能从中挖到些什么。”
迪洛林咬着牙说：“……他既然选择了背叛吾主，就不再是神职人员的身份，而是个黑暗教徒，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忌我。”
嘴上虽然这么说，当巫妖真的开始施法时，他还是转过头移开了视线。
随着法术的进行，卡文赫德院长的头颅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托起，悬浮在半空中，隐约可见的光芒从他大张的嘴巴、眼睛和鼻孔流出，在不远处汇聚成了一团光晕，然后光晕的中心渐渐地浮现出了一些混乱的影像和声音。
这又是一个亚德莱德闻所未闻的魔法，法师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裘娜也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继续兴致勃勃地围观，浑然不在意施法现场满地都是院长的残骸，潘迪尔却忍不住了：“不行了……我先去旁边吐一会儿……你们继续……”
“嗯……让我找找……对了，就是这里！”巫妖让幻像稳定了下来，迪洛林也转回来看，结果就在光晕中间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那正是他最后一次和院长对话的情景，不过这一次他是站在院长的角度看着坐在对面的自己。
画面里的迪洛林苦着脸揉着额头：“……您说的也有道理。”
幻像里看不见院长自己的脸，但能听到声音：“你能听得进去就好，回去再好好想想吧，我也累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吧。”
随后幻像的画面转动了一下，院长不再看着迪洛林，而是把拐杖靠在墙边，爬向了床铺，这一切都和迪洛林不久前经历的顺序一模一样。
画面静止了一段时间，直到确定迪洛林走远了以后，卡文赫德院长突然爬起来，快步走出了房门，完全没有平时里颤颤巍巍三步一喘的虚弱样。
走廊一片漆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卡文赫德院长没有点灯，凭借着对地形的了解迅速地摸进了地下室。
关好门后，他才点起了蜡烛，然后身手麻利地取出解剖工具，开始肢解那些尚未下葬的尸体，又将尸块缝合到一起。
显而易见，他正在制造缝合怪，整个制造过程漫长而血腥，巫妖边看边评论：“嗯……步骤明确，动作娴熟，一看就是老手了。”
迪洛林也忍耐着不适仔细看着每一个细节，生怕漏过了什么线索：“估计他平日里就是用解剖尸体为借口，偷偷地在练习黑暗教徒的邪术。”
巫妖问：“你们以前看到过别的黑暗教徒用这种邪术吗？”
迪洛林点了点头：“死神的追随者操控僵尸、骷髅或者血肉傀儡作战都不是稀罕事，这也符合他们一贯的形象，不过以前我们一直以为他们只是使用了亡灵魔法，还从未经历过驱邪术也对付不了的情况。”
亚德莱德说：“可能以前的那些是真的用了亡灵魔法，只有这一次是我们还不了解的新手段。说起来，霍德加大人之前在墓园看到的那个怪物应该也是他做的吧？”
巫妖说：“很有可能，趁着雷雨夜大家都在睡觉，他想实验一下这个新技术，没想到还是被半夜不睡觉的暴躁笨蛋撞见了。于是他一口咬定是暴躁笨蛋疑神疑鬼看到了幻觉，搞得可怜的蠢蛋自己都快以为自己疯了。后来傀儡不见了，应该是他把傀儡带回地下室重新拆开成了碎块，想来他以前为了取样本经常把尸体切割得乱七八糟的，大家都习惯了，照例替他处理后事，谁也没想到自己埋进墓园的正是昨晚的怪物。”
迪洛林提出了疑问：“可是那样的话又有一个问题，怪物是怎么瞒过所有人的耳目，从墓园回到这个地下室的呢？”
这一点巫妖也说不上来，正好此时幻像中的画面也出现了转折。
地下室里突然响起了石头滑动摩擦的声音，卡文赫德院长的手显而易见地一抖，迅速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黑影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里，那儿正好是烛光照不到的角落，他又穿着黑色的袍子，把兜帽拉得很低，还用布蒙住了脸，根本看不出是谁。
不过卡文赫德院长应该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对于他的出现也仅仅是表现得有些意外：“是你……？”
黑袍人说话的声音非常奇怪，听上去像是女声，却又有点故意压着嗓子学男声的感觉：“你现在的处境你自己也很清楚，离他们抓到你的狐狸尾巴已经不远了。谎言这个东西，就是说的越多，破绽越多。”
卡文赫德院长没好气地说：“你就是专门来嘲笑我的吗？”
黑袍人说：“我是来看看还有什么能帮你的，结果你就打算靠这个血肉傀儡来垂死反扑吗？没用的，这东西可杀不死一个巫妖，也就只能吓唬一下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而已。”
卡文赫德院长低下头继续着手头的工作：“我知道，但我不想就这样坐以待毙。”
从卡文赫德院长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黑袍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他的书桌前坐下：“我倒是有个主意，说不定可以让你靠这坨垃圾绝地反扑。至于你自己能不能在这个计划中幸存下来，就要看运气了。”
卡文赫德院长这才回头看向黑袍人：“我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说吧！”
“你不要直接用这个傀儡去攻击他们，先把巫妖骗出来，再搞点动静惊醒那个圣骑士，然后就操纵傀儡攻击你自己。”黑袍人说话间把一只手搭在了桌子上，从袖子里露出来的那只手是普通人类的大小，肤色比较浅，没有戴任何饰品，除此之外就看不出别的了。
卡文赫德院长懂了：“你是说……让迪洛林以为是巫妖在操纵傀儡攻击我？”
黑袍人说：“对，如果迪洛林能直接跟他同归于尽当然最好，就算只是用驱邪术把他驱逐，或者反过来被巫妖杀了，也一样能达成我们的目的。虽然巫妖这个隐患还存在着，至少跟教会的梁子是结大了，没有了教会的配合，还要忙着躲避教会的追杀，就凭巫妖一个人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没错！就算他只凭一己之力也能研制出克制瘟疫的办法，又有谁会相信一个巫妖？”说到这里，卡文赫德院长还是有些疑虑，“可要是迪洛林发现了破绽，或者巫妖很快就解释清楚了呢？”
“那就不要给他们思考和解释的机会。”黑袍人信心满满地说，“我看那巫妖也是有点脾气的，只要迪洛林对他动了手，哪怕明知是误会，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关键就是怎么样设计才能让迪洛林无暇思考，直接开打。”
在幻像之外围观的巫妖忍不住评论：“啧，这人很了解我呀。”
幻像里的卡文赫德院长问：“那你有什么主意？”
“激起他的愤怒，愤怒最能让人忘记思考。”黑袍人指了指还未下葬的斯迪克，“比如说，把这小子的脑袋也缝上去。迪洛林重视荣誉又嫉恶如仇，看到另一个圣骑士的遗体被做成血肉傀儡，他肯定忍不了。”
巫妖又评论：“看来还是不够了解你啊，你明明是性情暴躁又行事冲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