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拨云见雾（六）
护盾术是塑形魔法的一种, 原理是将周围的空气瞬间压缩到极为致密的状态，形成一层很薄却难以穿透的护盾。这个护盾需要法师持续地集中精力以及消耗法力去维持，一旦法力耗尽或者精神无法集中, 护盾就会消失。
熟练的法师可以自行调整咒语的细节和魔力的强度, 让护盾术从一面盾牌大小变成一面墙那么宽, 也可以变成一个无死角的圆球将施法者护在中心。
但大多数法师都做不到这个程度, 只是相当于随身带了一面盾牌, 这面法术盾牌和真正的盾牌还不太一样, 它没有明确的边缘，而是以法师的掌心为中心向周围扩散, 掌心附近坚不可摧, 越是靠外, 护盾就越薄弱, 也越容易被穿透。
所以将掌心保持在腹部高度才是最有效的防御方式，但没什么经验的法师即使施放了护盾术, 也会本能地举着手护住头部和上半身, 因此攻击脚部来让法师吃痛中断施法，就成了对付护盾术的通用策略。
--《萨伦大陆百科全书·魔法篇》
当巫妖说到“比某些年轻人都要强不少”的时候，裘娜非常刻意地看了亚德莱德一眼。
法师轻咳了一声，试图表现一下自己在头脑方面的优势：“……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他其实完美符合了我们之前推测的凶手特征--当时他要求我们挨个证明自己不在场，却没有人能证明他不在场，而且他站直了是要比斯迪克高一些, 加上斯迪克对他完全没有防备，会把后背放心地暴露给他，谁又能想到敬爱的院长居然会对自己痛下杀手呢？”
霍德加听不下去了，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卡文赫德院长：“真的是你干的？为什么？他平时是那么敬重你……”
卡文赫德院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但有时候为了更伟大的目标，就必须有所牺牲，无论是牺牲手下还是自己。这是你们在训练团里就上过的一课，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他是抬头看着迪洛林说的，迪洛林咬牙切齿地呵斥：“住口！你能有什么伟大的目标，需要靠杀害一个无辜的年轻人来实现！”
卡文赫德院长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巫妖替他回答了：“很显然，他的目标就是我。如果栽赃成功，你信了他的鬼话，以为是我这个居心叵测的巫妖杀害了你的同僚，那么你就算不当场跟我拼了，也得彻底翻脸。可他万万没想到运气不在他那边，偏巧不巧凶案发生的时候你正在跟我谈话。既然栽赃失败，他就先揭穿鲍什的黑暗教徒身份来转移视线，给自己争取更多时间，又企图趁你去镇上的时候挑衅我跟他打架。就像他说的，手下可以牺牲，他自己也可以，要是我们真的打起来了，你回来看到自己尊敬的老师死在我手上，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最终还是会变成要么拼命要么翻脸的结果。”
迪洛林皱着眉说：“……确实。”
巫妖还要翻一下旧账：“我当时说过什么来着？我就说他们是在故意挑衅我，你还不信。”
迪洛林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嘴还是要硬的：“……还不是因为你的性格太找打了。”
巫妖暂时不跟他杠，继续往下说：“紧接着就是哑伯和牧师的小秘密先后被揭穿，他意识到你已经对修道院内部起了疑心，并且开始调查他们了，再让你这样调查下去，只怕他的狐狸尾巴被你揪住也是迟早的事，于是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铤而走险弄了个缝合怪出来大开杀戒。你没来的时候缝合怪一直在拆屋制造动静，你一来它就当着你的面手撕牧师，我还注意到它的一个脑袋是用那个被杀的年轻人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营造出邪恶恐怖的效果，以及充分地激怒你。毕竟任何人看到这样的血肉傀儡，理所当然就会觉得肯定是邪恶巫妖干的好事对不对？然后再让他的傀儡把他自己也抓起来，同僚被杀加上老师遇险，你一急直接开大跟我拼了也不是不可能。”
迪洛林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时下意识的决定：“这计策真是太阴毒了……还好我没有上当。其实如果仔细想想的话，这件事的破绽也很大，早在很久以前霍德加就在墓园看到过这个怪物，那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问题是情况紧急的时候，一般人根本来不及想这么多，都是一个热血上头就拼了，而他拼的就是你会热血上头。”巫妖说，“说起来，你刚到的时候我正想施法把这老骗子先控制起来，现在想想这么做其实也很危险，搞不好你看到这一幕会以为我是要攻击他呢？我就应该学他一样能演，当场抱头鼠窜哀嚎‘神父打人啦’才对。”
裘娜情不自禁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扑哧”一下笑了起来，她也意识到在这个血淋淋的审判现场笑场有点不太好，捂着嘴巴直抖肩膀。
看到巫妖在这么严肃的场合里都要不正经一下，迪洛林对他也真是无话可说，只能翻了个白眼。
卡文赫德院长不甘心地问：“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没有上当？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目睹了那样的场面，你都还能保持冷静吗？还是说你竟然信任一个邪恶的不死生物，超过信任自己人？”
迪洛林怒视着他，坦然又坚定地说：“因为我了解他的能力，确信他就是吾主指定的可以解决瘟疫的人，而吾主的判断绝对不会有错！”
卡文赫德院长轻轻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不，算了……”
他似乎本来想说什么，却突然之间又住了口，迪洛林皱眉看着他：“即使你亲口承认了，我都还是不敢相信，你怎么会是黑暗教徒呢？你为教会服务的时间比‘暗影’这个组织存在的时间都长，为什么明明可以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背叛了自己一生的信仰？”
卡文赫德院长冷笑了一声：“因为我发现我的一生根本就是个笑话。”
“为什么？”迪洛林不依不饶地追问，“即使是坏人，也要试着聆听他们的心声，这话都还是你说的，那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告诉我！”
卡文赫德院长摇了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或许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理解，如果能像斯迪克那样不明真相地死去，反而会比较幸福吧。”
“你什么意思--？”迪洛林话音未落，突然睁大了眼睛，他发现卡文赫德院长的身体开始变化，就像一只充气的蛤`蟆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原本干瘪的皮肤迅速被撑到极限，衣服也不堪重负地发出了撕裂的声响。
“是尸爆术！退后！”迪洛林立刻给自己上了个圣盾术，然后扑倒了愣在原地的霍德加。
他不是不在乎其他人，只不过他们离巫妖更近些。
而巫妖的反应也不慢，往前跨了两步迅速地施放了一个护盾术，一面巨大的护盾像墙一样横向撑开：“躲到我身后！”
话音刚落，卡文赫德院长就爆炸了。
血肉的碎屑飞溅开来，方圆数米霎时间寸草不生，一些骨片甚至深深地钉进了附近的树干中。
如果有人毫无防护地站在他附近，只怕身体都要被打穿十几个洞。好在他们反应够快，飞向巫妖那个方向的碎屑全都被护盾术挡下了，而迪洛林的圣盾术更是能保证自身毫发无损。
霍德加穿着全身甲，又有迪洛林帮他挡了大部分，也没有受伤。他呆若木鸡地被迪洛林拉起来，心里都还没能接受相处这么多年的卡文赫德院长是黑暗教徒的事实，就又撞见了这么惊悚的一幕，现在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他人也还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惊吓中回过神，巫妖却已经撤除了护盾术，开始研究起地上的残骸：“……不对，这不是尸爆术，尸爆术无法对活体使用，这血肉也没有死灵魔法的残留。难不成这是个神术？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神术，是近百年内的新发明吗？”
迪洛林皱着眉说：“……不，根本没有这种神术，而且他早就不能用神术了。”
巫妖哼了一声：“是吗？对此你们就一点都没起疑？”
迪洛林说：“他已经六十五岁了，六十岁以上的老人用不了神术很正常。”
“可他的身体机能就不像是六十多岁的人，除此之外他的很多手段也让我看不明白，比如说那个缝合怪，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那时候对缝合怪用了驱邪术，对吧？”得到了迪洛林肯定的回答以后，巫妖又继续说，“但缝合怪却丝毫不受影响，这就很不正常了，驱邪术会消解不死生物存在的根基，就算是强大如我都不可能安然无恙，区区一个血肉傀儡怎么可能扛得住。”
法师亚德莱德说：“除非那根本就不是亡灵魔法的产物，那么究竟是什么力量在驱动着这个傀儡呢？”
“很好，越奇怪的手段越会勾起我的好奇心，而越多的秘密就越会激发我的胜负欲。拦住那个暴躁的笨蛋，我要开始做一些教会禁止的事情了。”巫妖说着也不等迪洛林同意，自顾自地就开始施法，独属于死灵魔法的邪恶气息蔓延开来--很显然，他想用死灵魔法来控制卡文赫德院长的灵魂。
迪洛林没有阻止，而且真就横跨一步挡在了萨博罗亚和霍德加之间，他太想知道真相了，即使可以预见将来会落人口实，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