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修道院的阴云（九）
追踪符文通常被用在没有生命的物体上, 但结合一部分死灵魔法的技巧之后，也可以直接用在活人身上。
就像一心不能多用，法师通常也不能同时使用多个追踪符文, 因为这个法术就相当于将法师的一小部分感官转移到了别处, 法师能察觉到符文所在的大概位置, 而且当符文在移动的时候, 法师也会产生一种仿佛坐着船在移动的感觉, 这对于施法时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法师来说是个严重的干扰。
法师通常不喜欢使用追踪符文, 虽然被追踪者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脱，但这个魔法很容易被其他的法师发现, 并且可以通过法术、神术和反魔法金属等多种手段消除。
--《萨伦大陆百科全书·魔法篇》
“好了, 先别吵了。”卡文赫德院长说, “就凭现在的线索, 确实不能断言凶手就是这个黑暗教徒，但他也确实非常可疑。保险起见, 还是先把他关起来吧, 我们再调查一下看看。”
“啧，没劲。”巫妖眼看着打不起来，无聊地转身走掉了。
迪洛林收起剑跟了上去：“过来一下，我有些话想私下跟你说。”
萨博罗亚嘀咕：“什么悄悄话要弄得这么神秘？”
迪洛林回头看了看，霍德加和牧师在用绳子吃力地绑起兽人，卡文赫德院长在旁看着，他们都没有注意这边。于是迪洛林靠着墙问萨博罗亚：“……如果我设法瞒住其他人, 让你使用死灵魔法的话，你能不能召唤出斯迪克的灵魂，问一问是谁杀害了他？”
巫妖惊讶地说：“你是说当着一个圣骑士的面，在修道院里用死灵魔法亵渎另外一个圣骑士的灵魂吗？你认真的吗？”
“为了确认真凶, 稍稍变通一下我想也不是不行。”
“你这‘变通’的幅度还真是令人吃惊的宽广，不过很可惜，只有在他刚刚死去的三分钟以内，我才能够抓到他的灵魂，只要超过了三分钟，运气不好甚至只有一分钟，他的灵魂就被你们那位生命女神捞走了，谁也没有那个本事把灵魂从她的手里抢回来。”
眼看着这个办法也行不通，迪洛林烦躁地咬起了下嘴唇的死皮：“可我们现在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就凭这么点线索，根本无法确定谁才是凶手。”
“我虽然还不确定凶手是谁，但我很确定不是鲍什。”巫妖说，“为了确保我的奴隶无法逃跑，我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追踪符文。我可以肯定在我跟你对话的那段时间里，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房间。”
迪洛林吃惊地看着他：“……你既然知道不是他干的，为什么刚才不说？”
“我打算用他来转移视线，让真正的凶手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反正他皮实得很，被关一关也不会怎么样的。”
“可你要怎么确定凶手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露出破绽呢，还是说……你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巫妖拢起了袖子，神秘地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许凶手并不在我们这些‘外来者’中间，本来就在修道院的人也有可能是凶手。说不定有的人早就想杀人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正好现在有了外来者可以嫁祸，而且修道院里的人最清楚那个时候其他人会在哪里、在做什么，能够准确地抓住杀人的时机，死者也会毫无防备地把后背暴露给他。”
“可是他们有什么理由要杀害自己的同僚……”迪洛林突然停了下来，他想起了一件事--修道院除了四个神职人员以外，还有另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对了，刚才哑伯在哪里？”
兽人鲍什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拖进地下室，霍德加留在那里看守他，卡文赫德院长和牧师古德曼决定先去收敛斯迪克的尸体，迪洛林和萨博罗亚就来到了厨房。
哑伯正坐在一个树桩上剥着豆子，好像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灶台上还煮着一大锅闻起来就不太好吃的东西。
迪洛林也不跟他废话，进去就直接问哑伯刚才在干什么。
哑伯看起来有点紧张，“阿巴阿巴”地比划着表示自己一直在厨房做饭，迪洛林又问他这段时间有没有见过其他人，哑伯头和双手一并摇得飞起。
圣骑士一时也无法分辨他是否在说谎，而巫妖直接来到了他正在煮的那锅东西面前：“像这种铁锅大乱炖最容易偷懒了，架好了柴火就是离开个十来分钟也不要紧。”
说着他又拿起勺子在大锅底下搅拌，挖起了一勺粘稠焦黑的不明物质，“看看，底下都糊锅成这样了，看来他做饭挺不认真的啊。”
哑伯还是继续阿巴阿巴，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
迪洛林思索了一下，皱眉说：“就算他做饭不认真，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地在走神偷懒，并不能证明什么吧？”
“我同意。”巫妖把勺子丢回锅里，“暂时也没什么好问的了，我们走吧。”
他们回到大厅时，剩下的伙伴们都聚集在那里讨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命案，迪洛林就过去问：“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和想法？”
“我们去搜了兽人的房间。”吟游诗人说，“除了发现他很会掉毛以外，什么都没有，没有凶器，没有血迹，没有任何能证明他是凶手的东西。”
亚德莱德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脚疼不方便走动，他们又怕我落单不安全，之后就没有继续调查了，你们呢？打听到什么了吗？”
“我们去了趟厨房。”巫妖把他们对哑伯的怀疑告知众人，但是他目前也无法确定这些人跟凶案有没有关联，所以没有说追踪符文以及兽人不是凶手的事，迪洛林也了然地保持了沉默。
“这么说来，凶手也许更有可能是哑伯。”法师挠着他亚麻色的卷发，“我刚才就在想，鲍什或许不是凶手，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可以扭断别人的脖子，没必要多此一举地偷把刀来割喉。而且以他的体型，很难相信他可以悄无声息地潜伏到死者身后。”
裘娜不信：“是吗？我看他打猎的时候可会隐藏踪迹了。”
“在野外和在室内是不一样的，别的不说，光是他的体型经过门口时遮住的光线，就足以引起警觉了。”亚德莱德说，“我刚刚还想到了一点，既然他那么会掉毛，为什么尸体上和现场都没有发现他的毛发呢？”
巫妖补充：“而且那老头还有一个特别可疑的地方--他并没有聋。”
迪洛林不解：“他是没聋，只是哑巴了，这有什么不对劲吗？”
“一般聋哑人就新种情况，要么耳朵聋了，以至于学不会说话，但是嗓子没坏，所以还能阿巴阿巴。要么耳朵没聋，嗓子坏了，那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像他这样耳朵没聋嗓子也没坏，舌头看上去也没有缺损，却一直在阿巴阿巴的，也不能说绝对没有吧，至少我是没听说过。”
吟游诗人潘迪尔问：“就算他是在装聋作哑，可他又有什么理由要杀死一个圣骑士呢？”
“我们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搞不好他跟那小伙子结过仇呢？”巫妖挠着下巴继续猜测，“如果光从理由来看的话，那个表现得很欠揍的圣骑士是最有理由的。”
“你怀疑霍德加？”迪洛林之前还以为巫妖只是单纯地想惹事，没想到巫妖竟然真的认为一个神职人员会谋杀自己的同僚，这让他感到十分不悦，“霍德加确实表现得很急躁，但他怎么说也是一个圣骑士！”
“一个泰钢骑士。”巫妖补充说，“在我的印象里，你们圣骑士团一向是等级森严，死板僵硬，但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黑铁骑士却屡次以下犯上，完全不把他这个泰钢骑士前辈放在眼里，就难保他心中不会产生出怨气，加上他从一开始就对我们这些‘外来者’表现出了超常的敌意，又因为精神压力整个人都有点神经兮兮的，搞不好就脑子一热，决定杀了这个讨厌鬼栽给讨厌的外来者也说不定呢。”
迪洛林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了，亚德莱德赶紧说：“这个事情很容易证实啊，如果他真的犯下了谋杀同僚的罪行，女神一定会收回给予他的恩赐，让他放一个神术看看他还能不能用圣光之力，不就清楚了吗？”
但迪洛林却摇了摇头：“就算能用神术也说明不了什么。”
“嗯？为什么？”
迪洛林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这件事情外人可能不太清楚，但在教会内部却不是什么秘密。过去我们确实会用‘能不能使用圣光之力’来一刀切地判断神职人员是否堕落，后来却发现，即便一个神职人员真的犯了罪，圣光之力也不一定就会消失--或许吾主并没有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分辨神职人员有没有堕落上面，所以从十几年前开始，教会内部就已经取缔了这种一刀切的判断方法。能用神术的人未必就是无辜的，不能用神术的人也未必就有罪，还有可能是因为身体虚弱、年老或者精神不稳定。”
巫妖果然又开始了冷嘲热讽：“平时都说你们的神全知全能，这种时候突然又睁眼瞎了？我看她不是看不到，只是不在乎罢了。”
圣骑士瞪了他一眼，并不想徒劳地跟这不死生物争辩。
裘娜把下巴搁在桌子上，就像一只垂头丧气的狮子狗：“唉，好烦啊……我突然有些怀念那种敌我分明，只需要专心打死对方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