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永恒
茂星河的脑子蓦地一炸，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语无伦次道：“你的意思是~是说，周老头是像周延年那样带着你去龙里县的？”
秦时沉默片刻，才道：“星河，我外公十五年前就死了。”
茂星河心一跳，莞尔又笑道：“你开玩笑地吧，周延年说了周老头是个老光棍，一个光棍哪来的外孙啊！”
秦时解释道：“我母亲是外公的养女。”
茂星河还是不信，“那也不对，周延年才三十七岁，他说了他才小周老头十岁，十五年前也就周老头也才三十二岁，他顶多能认你妈当干妹妹，怎么可能是你外公呢？”
秦时说：“周延年拜师的情况和你一样……”
他没有继续说，但是茂星河却读懂了他的意思，周延年认识周老头时，周老头就已经去世了。
可是她还是固执地道：“你开玩笑地吧！”
周老头脸皮那么厚，又爱臭美，阎王怎么可能收他呢？而且她能看……
她记起来了，其实她真正见过周老头模样的只有一次，那就是是她十二岁生日的时候。
十二为一轮，那是人阳气最弱的时候。
秦时说：“星河，你……”
茂星河蓦地把花洒调到最大，她突然发现人在惊慌失措的时候，耳朵是可以选择性失聪的。
哗啦啦地水声，适时地盖住了秦时的后半句。
夜深，窗外黑压压地片，无半点星辰，滂沱的大雨冲刷着泥地，隐藏在地底的秘密似乎很快就要跃然于世了。
茂星河铺好自己的床，躺在秦时旁边，她想马上入睡，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如果你想他，我可以带你去祭拜他。”秦时突然道。
茂星河立马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以前我以为只要我能记住他们的每一个细节，所有的事就可以像没有发生一样，他们依然活在我身边……但是我后来发现，我不管记得多清楚，他们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就像一株已经被挖掉根的幼苗，失去了所有生长的可能。”
最后秦时平淡的总结道：“人死了，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你应该接受现实。”
茂星河听得窝火，再次翻身面向他，只是这一次她猛地往后拉了一下她被收魂绳牵绊的右手，秦时猝不及防地往她的床上移了半截身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时面无表情道：“你哭。”
哭你大爷！
茂星河拳头都忍不住要伸出去地时候，又听到那张扑克脸幽幽道：“程风告诉过我，只要情绪能发泄出来，痛苦就会减轻。”
她蓦地一滞，怔怔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和两肩宛若深海的蓝焰，那是人极端悲伤时才会出现的颜色，心下一软，别扭地出声，“秦时先生，请你在用更悲伤的事安慰别人之前，先捂好你的伤口。”
明明自己都无法哭出来，却要拿自己的软肋让她哭，何其蠢笨！他脑子果然没有她好使！
茂星河用手捂住他两肩的灯盏，像是冬天呼手一样，在他两肩的灯盏上呼了呼，“只要你还愿意回忆，那些记忆就会一直生长，他们一直都在。”
她不知道秦时具体经历了什么，但是她明白，不论是鬼还是人，在选择记忆的留存的那一刻，有些东西就注定与他们生死相随，谁也无法夺走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或许也是一种永恒，超越生与死的永恒。
两肩灯盏由蓝焰转为无色，茂星河看着，第一次觉得秦时这样的人，这种无情无爱的状态，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他过于执拗，完全不肯让自己淡忘任何事，哪怕是让自己鲜血淋漓的回忆，这种人一旦拥有情绪，那便是坠入深渊……
夜色朦胧，雨已经停了，窗外万籁俱寂。
茂星河本来以为今夜这酒店里的邪祟一定会有动静，没有想到她都坚挺地熬到后半夜，却一点事也没发生，中途她还眯了一小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一直在追着一个小女孩跑，那小女孩长得倒是挺可爱的，就是浑身脏兮兮的，面色惨白，还不住地往危险的地方跑，不是在悬崖边游荡，就是故意往河里走，她救了“她”好几次，都不怎么领情。
最后她实在没办法了，只能亮出了自己的拳头，本来是想威胁她，再跑就揍她的，结果看到“小姑娘”的眼睛，话到嘴边就成了问是谁欺负了“她”，要去给“她”解气。
然后“她”就开始哭，也不说事，就扑在她怀里嘤嘤地哭，而且从小声的啜泣变成了难听的嚎啕大哭。
然后茂星河就在这一片鬼哭狼嚎中突兀地醒来了。
“呜呜呜~星河，你快救救我吧，我实在受不了了。”茂星河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出现的眼前，她本能地出拳，一声凄厉的惨叫终于把她的理智拉了回来。
“程风？你不好好睡觉跑秦时这屋来干嘛！”
此时的程风顶着一个鸡窝头，两眼充血，眼底青黑一片，嘴角还留有几条可疑的不明液体凝固物，一身狼狈地跌坐在地上，那里还有异域男子的风情，只剩下异域流浪汉的绝望。
“我那屋实在太恐怖了，那些脏东西就贴在我房间的玻璃上，虽然进不来，但是他们真的是摆着法的吓我。”程风心有戚戚道。
茂星河面色如常，“你不看他们不就得了，两眼一闭，电灯一关，他们不能进来，还能耐你何。”
茂星河觉得依程风在精神病院的经历，就算真遇到鬼，那也未必能吓到他。
“可是我闭不了眼睛。”程风示范给她看，茂星河这才发现程风的眼睛之所以充血是因为眼睛上下眼睑好像被一根小木棍撑住了一样根本合不上。
“而且他们会发出各种声音，一直重复地模仿我尝小龙虾的样子，房间里的灯也被他们搞的忽明忽暗的。”尤其是这些鬼，还当场表演他们是怎样制造出那样的小龙虾的。
从牙齿咀嚼到排泄，他们会单独把那些脏器掏出来，像是3d电影一样全方位展示。
除了恐怖，更多的是恶心，这种恶心与恐怖交替中，哪怕他有自我催眠的的精神力也罩不住了。
茂星河闭了嘴，她甚至都不敢问细节，毕竟有时候恶心比恐怖更“沁人心脾”。
“要不你也留在秦时房里休息好了。”大半夜的，她也不想去触那个霉头。
程风愕然，“你们这什么都没有遇到吗？”
这一点茂星河也很纳闷，毕竟在她的猜测中秦时在鬼的眼中可是顶级美食一样的存在，可是这里的鬼似乎更偏爱重口味，例如程风。
“其实也遇到了一个，不过被我吓跑了。”不想再给程风补刀，茂星河选择善良地撒了一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