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鼠狼给鸡拜年(2)
逍寒在村子深处,远离人烟的地方住着,自己搭建了一个小木屋,屋子前种着野菜和蘑菇,杨确悄悄打量着他……
这家伙,倒还真像个吃素的。
不过自古的黄鼠狼,都是贪嘴的,哪有不吃肉的?就算眼前的黄鼠狼看起来还算和善,但她还是一万个不放心,唯恐他哪天一个不顺心就把她炖着吃了。
可逍寒性子冷淡,每日里又早出晚归,常常一身伤的回来,满脸的疲惫,他自己做饭,烧的一手好菜,每日里也给她敷药,像对待自家窝里出来的一样,冷漠又尽责。
每日夜里,逍寒睡外屋,风吹日晒,冬凉夏暖。而杨确睡里屋,风雨不经,冬暖夏凉。
时间久了,杨确不禁怀疑,也好奇。
第二天,就换回雀形,悄悄尾随。
她亲眼看到,他为了救人,不顾性命,危急关头一冲而上,他一只黄鼠狼,和对方的虎精竟战的不相上下。
虎精落败,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而虎毕竟是百兽之王,逍寒也浑身的伤,倒在地上重重喘着粗气。
可他运动疗伤时,她发现他的功法很纯粹,功力也很深厚,这都是一只寻常的黄鼠狼精所远远不能达到的。
可他只是好像发挥不到极致似的,在刚才与虎精对抗时才会受伤。
“谁?”
他眼眸凌厉,射向有响动之处。
杨确从树后探了头,慢慢走出来,看着他冷下来的眼神,她才发觉,她忘了换人形。
“逍寒,我……”
“扶我一下。”逍寒打断她的话,淡淡说了句。
“啊?哎,来了。”
杨确拉住他的胳膊,逍寒借力才勉强站起来。
这时,杨确才感觉到,逍寒受的根本不是小伤,而是危及性命的重伤,现在他精魂跳动极慢,显然已经危在旦夕。
为了不相干的人他拼命?他是不是疯了?
难道,他在修行?
不会。动物修炼以多数神、灵、妖、精、魄化成人形,而黄鼠狼是下等动物,最多至精,连妖都成不了。
他现在已经是黄鼠狼精了,那他在修什么德?
“回家。”
家?杨确愣了一下,想不到他冷冰冰的嘴里能说出来这么温暖的话,阿母死后,她便以深山密林为家,可光她一只灵雀,未免孤独了些……
如今多了一只冷冰冰的黄鼠狼,那个小小的木屋像极了家的样子。
杨确看着逍寒独自疗伤,却帮不上他的忙,她虽然是高阶的灵,但她修为不高,生而为灵只是上天赋予的恩赐,可成不了她的本事……
逍寒面色惨白,平日里好看嘴唇没有任何血色,看上去忍受着极端的痛苦,可他却一声都没哼过。
从日照当空到黄昏日落,他终于运功结束,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他的生命体征回来了,脸色也变得红润。他调息静坐,气息增强,伤势全好。
她大开眼界。
“你这就……好了?”杨确迎上去。
她对着他左看右看,他满身的伤确实都痊愈了,甚至气息之中,是扑面而来的勾魂夺魄般的魅惑。
他大力拉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红光让她慌了神,她被迫坐在他腿间,他的唇在离她仅一寸处停下,逍寒眼里恢复清明,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抱歉。”
“你的伤好了,从此后便不必跟着我了。”她从他怀里起来,他霎时神色如常,淡淡道。
哪知她满脸委屈,嘟囔着:“你要赶我走了么?”
他有一瞬间的被噎住。
“本来也是为了治你的内伤,余毒已清,你便自由了。”他顿了顿,看向她:“人间百花鲜妍,烟火灿烂,你又何必随我在此过清苦的日子?”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我记得清楚,人心难测,人间的道路也是错综复杂,前路崎岖,最容易迷失……你都忘了么?”
她撒娇:“你别赶我走,我也可以和你一起种菜做饭,我也能帮你修德行。”
他沉默不语,她急的满头大汗。
“你知道我为何修德行吗?”
他向来清冷淡如水的眸子里多了认真,那双魅惑十足的眼里全是自嘲。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这句诗里的晓寒,我叫杨晓寒,是一只修行千年的九尾狐,出于青丘,后来因救人丢了狐身,如今寄居在黄鼠狼的躯壳里。”
逍寒语气不带任何起伏:“我很凉薄,不喜欢付出任何感情,因为我不知道要走的路还有多长。”
“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你自己修行,会走的更快,离那一步更近。”
她脸上是难以置信的心疼的神情,拉住他的胳膊:“杨晓寒,我的杨确是你取的。事故复杂,你就让我跟着你嘛,你忍心让我踏进去,再也出不来?”
“而且,你说的最后那一步,本来也对我吸引不大。”
他侧目看她,作为灵雀,修行较之许多生灵动物都容易许多,化为人形会遭来天谴。
而灵雀,却有天生躲避天谴的本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声不响照着他心里丑陋阴暗,那些不堪的过去,其实他从不愿提及,今天这是怎么了?
对只认识不过半年多的灵雀全盘托出,他真是疯了。
“逍寒,你教我做饭吧,行吗?”
她转移了话题,他淡淡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再说。
她要走便走,要留就留。又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影响,而且,灵雀身上有极淡的灵力散出,说不准就会帮他找到真身,又何乐而不为?
逍寒拦住杨确的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厨房:“新盖挺麻烦的,你等着吃吧。”
杨确脸红了,想起来她烧过两次厨房,蹦塌两张床榻,而他任劳任怨重新建时,她好心帮倒忙,他快竣工结束的屋子再次坍塌,然后他一声不吭的重修……
确实,有点费厨房啊?
逍寒是那种很安静的性子,不管干什么都是。他手持刀,不紧不慢,娴熟的洗菜切菜,舀水倒水的动作也优雅的像在拉琴吹箫一样。
他端着菜出门时,看到了倚在木门前的她,道一句:“吃饭。”
她喜滋滋地跟在他身后,像儿时等着阿母投喂一样。
她嚼着野菜,抬头看了看他,逍寒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目光全在碗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总是感觉,他和她现在的关系,有点怪异呢?
跨了种族的好友?还是算家人呢?或是……
“逍寒,你觉得我们……”
他头也不抬,放下筷子淡淡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看着他冷淡疏离的样子,她悻悻的闭嘴,不敢再开口说话。
隔天,他一如往常早早的出了门,没有叫她,也没有留下任何字条。对于对话或留字,逍寒更喜欢后者,为此还费心教她识字,让她背下拗口难懂的句子。
如‘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再如‘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还如‘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他教她许多,她都不懂,他忙忙碌碌,只知道背给她听,也不教给她意思。到她后来知道时,好像一切都晚了些,是她傻的分不清真情假意,才会给人当了几十载的笼中金丝雀。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