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你（15）
回了家，本来想找妈妈好好谈谈的，但她好像不在，我只好先回了自己房间。
打开电脑，想查点关于北研文学系的资料，却被一条跳出来的邮件吸引了目光。
邮件有个小包装，显得精致可爱。我点开……柯文？
「易唯水同学，高中三年，我们一直都有学霸cp的称呼，谁说cp必须是情侣了？那也能是我们友谊的见证。
学霸cp唯尔，不过我想你更喜欢另一个。
‘唯你cp’
记着我的话，自己做决定，才能不后悔。这个世界上，‘唯你’的想法才最重要。」
短短的邮件却令我会心一笑，我正要回复时，桌面又跳出一条邮件。
这次是正常邮件的格式，还是柯文。
「希望能在北研见。」
我点了回复，敲字：「柯文，我一定会去北研。」
我下定了决心，关了电脑坐在沙发上等着妈妈回来，一直等也等不回来，在沙发上睡着了。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她才一身冷气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已经十点多了。她身上是干的，这么久的时间，她干什么去了？
“妈妈……”
我走过去。
“对不起，我今天下午不应该摔门走人的，您别生气了……”说完，我低着头等着她铺头盖脸的骂。
可左等右等，等到的是她的手落在我头上的触感。
温柔，慈爱，像一个母亲。
“唯水，是妈妈太急躁了，一直忽视你的感受，你想去北研，那就去吧，妈妈支持你。”
“真的？”
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一贯强势的妈妈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答应了。”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妈妈去找你了，快晚上的时候柯老师才打电话给我，说你来过她家，我心急火燎的就过去了……”
“唉，她说你因为报北研的事都哭了，妈妈也不是非不让你报，妈妈是想给你更好的，是……是为你好啊。唯水，你说说你，妈妈让你好好努力，你偏不听，这次高考的状元不是你，而是柯文。”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柯文从来没说过，我也没想过问，果然，班长就是班长，柯文真的很优秀。
我没有任何不服气，或者像妈妈一样不甘心的想法。
他的智力和能力从来都成正比，我一直都知道，他永远能在一群最优秀的人里，也能照样闪闪发光。
他的优秀，也同样与众不同。
“你如果听妈妈的，绝对不会输给柯文，你们之间就差了一分，他英语比你高了一分，妈妈让你三点半起来背单词，你就不肯……”
“别说了。”
“那么多作业，我每天要做到半夜一两点，您让我三点半起来背单词？妈妈，您是我妈妈，您难道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我一直都不聪明，小时候成绩没有那么好，你知道！从小你就给我请一堆老师，完全不管我累不累，别的孩子玩时，我在学，别的孩子睡觉时，我在学，别的孩子学时，我也在学……您知道我有多累吗？”
“别人可以玩，我为什么不可以？别人可以休息，为什么我休息一下就是犯了大错？我一直都不明白，现在我也不明白……妈，为什么啊？”
我歪着头，心里像被刀剜一样，在滴血，泪顺着脸颊滑下，狠狠砸进另一边眼眶里。
“唯水……”
她的手探过来，我毫不犹豫地躲开。
“我没有那么聪明，您一直在拔苗助长，强制我变优秀……”
“你知道柯文的优秀是什么吗？”我泣不成声，任凭心口疼的厉害，却坚持要把所有话都说出来。“柯文不仅会读书，他会弹琴，会唱歌，能烧一手好菜，在运动上也出类拔萃，他在任何地方都是强者，他做任何事情都能顶尖。”
“而我，从小到大，除了学习，您什么都不让我干，除了读书，我还会什么？你不在身边，我能把自己饿死……”
“您知道我有多孤独吗？”我看到妈妈的眼眶也红了，声音颤抖起来：“我，我没有一个朋友，我不像柯文，该学时学，该玩时玩，和同学们打成一片，所有人都说我不合群，说我学习好就目中无人，我也不会给自己辩解。”
“唯水，妈妈真的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她眼里有泪流下，走近几步想抱我，我却冷冷地注视着她，一步一步往后退。
“你永远都觉得自己想的、做的都对，怎么会在乎我是怎么想的？就像这次，我考七百多分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可你永远都在拿我和别人做比较……”
“就高出一分，我就真的……那么不可饶恕吗？”
“妈妈错了，是妈妈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唯水，你想去北研就去吧，妈妈不逼你了，你想学文学就学，别这样……妈妈真的害怕了……”
她终于抱住我。
第一次，从小到大第一次，我们母女抱在一起，在大吵一架后还能互相道歉，失声痛哭，到了泣不成声的地步。
“唯水，妈妈支持你，妈妈支持你去北研，你去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妈妈支持你好不好？”她紧紧地抱着我，话里都是歉疚。
“别哭了，唯水，其实妈妈从来没有夸过你，是怕你骄傲自满，在妈妈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骄傲……当初你爸出了车祸，撒手人寰，我本来能选择好点的生活，可妈妈舍不得你啊……”
“唯水，你从小就特别听话，好像是怕妈妈累一样，几乎从来不让妈妈操心……”她有一下没一下的给我拍着背，轻声哄着，像哄小孩一样。
曾几何时，她这么温柔过？
我真的记不清了。
“是妈妈太强势了，把所有自己的想法全部强加在你身上，把本该自己完成，却也没有完成的梦想压在你身上……却也忘了，你只是个孩子……”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在我耳边也只能勉强听清，像蚊子的嗡嗡声似的。
“唯水，从今天开始，你就只做你自己，做喜欢的事，追想追的梦，妈妈永远支持你。”
这样的话，我曾幻想过无数次，却是在我以为她会大发雷霆，骂我打我的时候听到。
你以为永恒的东西，犹如镜花水月、水中梦幻泡影，一碰就碎，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你说自以为遥不可及触摸不到的梦，却一直唾手可得，只是你不愿意伸手罢了，可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