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捧月予你（8）
我出去时，柯文正拿了我的一本书看，神情专注，已然早沉溺其中。
我走到他身旁很久，他才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注意到是一本叫《活着》的书，因为不是初高中必读书本，所以我也没看过。
“洗好了？”
他先我一步开口，我点头。
“很好看？”
他勾唇一笑：“你家的书，没看过？”
“不正常吗？不是必读书目，妈妈不允许我看，家里很多书我都没看过。你家的书你都看过？”我好奇地问他。
“当然。”他给予了肯定的回答。“这本书我看过，但见你家也有，随手翻翻，很好看，看完会让你对活着多个新认识。”
他放下书，说了句坐吧。
我乖乖地坐下，有种感觉像是我去柯文家做客了一样。
我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说道：“柯文你等我一下。”说完跑进自己房间拿出作业。
“怎么，让我辅导你写作业？”柯文挑眉。
“不是，今天一天了，我上午因为肚子疼也没写作业，你来了我就更顾不上了，如果晚上我妈妈回来发现我什么都没做，一定会生气的。”说话的时间，我已经拿出卷子写了起来。
“柯文，你可以和我说话的，不会影响我写作业。”
写作业归写作业，我还是很想听柯文讲他父母的故事。
“写作业这么急吗？其实我也没写。”柯文闲适地往沙发上一靠：“都前二了易老师还操心你，真是怪了。”
“你也没写？”我不可置信地看向柯文，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我以为像他这种学霸，肯定会分分钟全写完，然后学新知识。
“我一般就在下午写，别的时间都不写，这不正好在你家，当然没写了。”他说的理所当然似的。
“那……我借你个本，一起写？”
他摇摇头：“不写，明天下午写也是一样的。”
好随意。
“那你写吧，我就给你讲讲。”
“我父母能认识其实也是个意外，我妈是城里人，那时候姥爷受了伤，所以老两口一辈子只生了我妈一个女儿，看成掌上明珠，娇生惯养，从小就是宠着长大的。”
“而我爸是农村人，三儿六女，一共九个孩子。我爸排行老六，和我妈不一样，自懂事起就下地干活了，前半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后来，文革毛主席搞知青上山下乡，我妈就在其中。”
我回头看了柯文一眼，他闭着眼睛，好像在闭目养神，嘴里喃喃，一直给我讲着。
“知识青年，跟一个土包子农民肯定没什么好说的，我妈也不例外，甚至有点看不起我爸，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我妈对我爸的看法。”
我饶有兴趣的回过头，抢先答道：“英雄救美？”
柯文睁了眼，抽走我的笔在我头上一敲：“好好写你的作业，别打岔。”
“也算……英雄救美吧。”
“说是知青下乡，长见识，也给农村做贡献，可土地的事儿，当然是农民更懂，细皮嫩肉的，村民也不让她干重活，我妈也就是跟着帮帮小忙，送饭，喂些畜生什么的……”
“可我妈胆小，什么也怕，那天喂鸡时，鸡飞了，一下就从鸡圈里窜出来了。说来也奇怪，当时那鸡就跟发疯了似的，就追着我妈不放，我妈都吓哭了，满院子跑，据我爸说就跟逃命似的，场面绝对壮观。”
“可那会正是白天，村里一个人也没有，都去地里干活了，我爸正巧回来，跟天神降临一样，抓住了老母鸡，扔回鸡圈里了。”
“我妈当时就惊呆了，心跳的很快，一下被我爸迷住了，偏偏我爸早就挺喜欢我妈，也知道我妈瞧不起他，人也呆笨，只能老偷偷关注我妈，那次也是因为我爸看了看日头，觉得到了送饭的时间，我妈没来，觉得不对，扔下一堆活就跑回去了。”
柯文讲着讲着，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说：“其实那个年代的爱情，都是因为一件小事。可就都是因为一件小事，才一辈子的。”
“其实想想，挺让人羡慕的。”
我写着题的手顿了顿，回头看向柯文……他正好睁眼，看我回头，付之一笑。
“现在都是快节奏、快时代的生活，人们把日子过的日夜颠倒的，谁还能记得那个车马慢，只能用书信传递思念的年代？”
我的笑僵住了：“柯文，你羡慕你父母的爱情？”
他完全不害羞，理所应当地点点头：“相互扶持，共渡风雨飘摇的爱情，谁不羡慕？”
“这是人之常情，七情六欲都是凡人才有的，我们就是普通人，渴望这样的感情也很正常吧。”柯文将手臂背在脑后：“说实话，我不太喜欢现在这种快餐式的生活……”
“小时候，我就很喜欢陶渊明诗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好景。”
“而辛弃疾的‘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就是我心里最好最惬意的农村生活。这就是我为什么最喜欢小学语文的原因。”
我：……
“这明明是初中语文。”
“哦？是吗？”柯文睁开眼，疑惑道：“我反正是小学背的。”
我：……为什么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我看看你写的？”柯文从沙发上起身，凑到我身边看题，突然他眉头紧皱，头也轻微地摇了摇，最后竟然还叹了一口气。
难道哪里错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应该啊，这些题都很简单，怎么可能出错？
“错了？”
我小心翼翼地说。
“没有。”
他平静的回答。
“那你叹什么气？还皱着眉头，摇头晃脑的？”
他看向我，眼里平静：“易唯水同学，虽然没错，但你的求证太复杂了吧？明明有简便算法，四五行就能搞定，你偏要按常规算法解，要不是你字小，卷子上都写不下。”
他唰唰唰，利落地将我好不容易才写完的答案全涂了。
“我不信你不会。”
他把笔扔给我：“重写吧。”
“老师不是说按常规思路先解吗？不要好高骛远，容易出错？”
他白了我一眼，无语道：“拜托，老师说的是基础不好的同学！你基础也不好？哪种算法对你来说都轻而易举好不好，你偏偏要浪费时间……”
“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没时间干别的了，思维别那么古板好不好？同学，你才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