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罪恶的开始，故事的开端
暗色无垠的青河倏地响起划桨拨弄水面的声音，清晰的咕噜声愈来愈近，正以为是要靠岸，“咚”地传来东西砸落的投河声。他张开四肢划过去，光线不足，错认是个人，往下游去，扯开“人”系着的绳子，长臂一捞，却抓住已经湿软的稻草。
他狐疑地双腿一蹬，“呼哧呼哧”喘气。
隔岸的灯火已经等候多时。
官兵把他扣押到宋璟面前，“大人，人抓到了！”
宋璟话不多说，语气把握十足：“报上姓名吧。”
这个人声音洪亮，嗓音却像是被车轮碾过，又平又粗，“胡晓，别人一般叫我老九。”
“你来这偷尸然后辱尸？”
宋璟像是故意激怒他，胡晓明显上当了，他愤愤然，直着脖子：“放屁！我是来安葬她的！天杀的我去偷尸！若有说谎，我老九下辈子做畜生！”
“每年都有一个姑娘受害，你都好好安葬了她们？”
提到这，胡晓更是激动，“一个也没有！每年我来捞，什么也没有！她们的父母根本就不会来安葬她们！这些尸体就像凭空蒸发！”
宋璟凝视他的眼睛，严肃的厉光压迫，让胡晓动弹不得，“最后一件事，给我一个理由，为何这么做？”
胡晓喉头一梗，扒开了他的陈年往事，他女儿淹死在青河，以前祭祀是牲祭，在他女儿死后才开始有“河神娶妇”的习俗。他内心愧疚，觉得自己是万恶之源，是这场人祭闹剧的开端。每年等人群散去，他就会悄悄划船把她们捞上来，烧点纸钱，好好安葬。可是每年去都是无功而返，这些姑娘如同人间蒸发，一开始他以为真是河神显灵把肉身和灵魂夺去，他偏不信这个邪，偏要每年过来看一看！
“把他放了吧。”宋璟确信的说。
“大人，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啊！”
“是啊大人！”
“不可误信啊！”
宋璟神色淡淡，说出的话仍掷地有声：“他没有说谎。它已经告诉我了。它也在等答案。”
在场的官员一头雾水，宋璟却自顾自向前走，告诫道：“今日命你们一同前来，就是要扫清障碍，理一理这愚昧之风！”
他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烧香拜佛，又有多少灵验，带来多少恩赐呢？”
官员们低下头听训，却个个对宋璟佩服至深。
“既要找出真相，那么便要寻源。”宋璟扭头问胡源：“还记得是谁第一个提出来的吗？”
胡源肯定地说：“那个神婆！她说我姑娘是河神妇了，叫我要放宽心，还来我这讨要喜钱！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嘛！”
宋璟一语定论，冷笑道：“呵，就是她。”
“大人，这个人家中并无异常！”
“查遍了？”
“都查了！”
宋璟的眼睛愈来愈深邃，如同无声云雾中流动的玉，“行，先把神婆放了，盯着她的动静。”
许晏清撑着脑袋睡着了，等到宋璟回来已是夜半三更，他披着冷冽的寒气回去，许晏清立刻拥上前，满含期翼：“人找到了吗？”
宋璟撒了谎，耐心开导她：“还没有。别急，现在也没有听到不好的风声，说明她是安全的，睡在这冷，乖，我抱你回屋里。”
“唉，怎么办啊。”
“先休息，人没找到你先垮了怎么办？”宋璟抱着她，除去她的鞋袜，手把她的眼睛遮住，“听话！”
许晏清只能乖乖听话，宋璟说没有坏消息传出，那么证明小豆子是安全的，她相信宋璟不会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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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婆放回去安分了几天后，才有了一点点的动静。
探子立刻回报宋璟：“她往后山去了！”
“看看她为何去后山。”宋璟说。
“是！”
神婆提着食盒，东张西望，她腿脚不好上特别陡的山坡时，总要拄着拐杖，一点点挪上去。
她熟悉山路，很快就找到隐秘的山洞。
山洞里的男人看到神婆，小孩子气的委屈起来：“人没有了！人没有了！没有姐姐陪我睡了！”
神婆哄道：“有的有的，奶奶很快会给你找个新的。”
这个山洞是个天然的洞口，再往里走，岩石壁里还有一个，里面是这个男人的住处，脏乱不堪，神婆捡起一堆骨头：“这都拼凑不齐了，扔掉吧。”
她的疯孙子却哭天喊地：“我不要！我不要！我喜欢！”
神婆急了，威胁道：“你不扔掉，会有人来抓的！”
“我不要！滚！你不可以动！”
神婆再也不纵着他了，果断地毁尸灭迹，“扔掉让山里的豺狼叼去，他们什么也找不到了！”
男人抱住她的腿，不让她走，哭得凄惨，她也不忍心，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孙子。
“两位都没走，那就只好请两位来我这坐一坐了。”
宋璟的声音从外头响起，神婆逃也逃不掉了，只能伏法认罪，她耸拉着头，无奈又可悲。
她的孙子阿宝是个疯子，什么都不爱，只爱去掘坟挖尸，把人家的刚去世的黄花大闺女带回家，每日伴着入睡。
“这是造孽呀！”神婆长叹一声。
她迷信鬼神，她害怕自己的孙子会因为孽报，来世不能投得好人家。
神婆喃喃自语，“他今世做了傻子，本来就苦，我不能让他来世也苦，所有的报应都算在我头上吧！”
阿宝懂水性，每次祭祀他都会偷偷躲在河里，只要新娘沉下去，他就会抱着她游到远的地方，再悄悄带上岸。这也就为何胡晓下水无果。
神婆悔恨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我”
外面的光终是照到了阴暗的洞穴，宋璟转过身，望着山头藏着半边的太阳，清冷的说：“因果报应只在执念，信则有不信则无。”
良久，宋璟才开了口：“押走吧，把真相告知世人。”
连理担心的说：“公主怎么办？”
这样一来，小豆子的死就瞒不了许晏清。
“等案子审完，晚一点告知吧，她总归得知道真相，我会陪着她。”
入夜，宋璟照旧来到青河，他站在浮桥上，低头望着月亮的倒影，倏尔，无名的冷风肆虐，他说：“真相如此，倒令人唏嘘。”
有个低迷的声音说：“多谢还我清白。”
“你意外落水丧生成了人间飘荡的魂灵，却因为救人受百姓香火供奉成了河神，既受了香火，就不该有祸人之心。你看上胡晓的女儿让她丧生，还托神婆为你主持婚礼。这就是罪恶的开始。你本不该留恋世间，投胎去吧。”
静默后，河上又有空灵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这回换宋璟犹豫了，不确定的说：“贺辰，字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