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接触
远远地，一行数人沿着码头直通市政厅或者说城主府的上山大道，慢慢登山而来。
高鼻深目，肤白若鬼，毛发多为黑红二色，其面相和体格无不带着明显的西方人种特征。
不过相较法兰德斯人，瓦伦西亚的人种其实差别还没有那么大，面部轮廓相较前者，也更柔和一些，且发色也不是明显的黄色，黑发黑眼的也有——这是由于瓦伦西亚人源自很久以前的迦太基人，后者发源自地中海沿岸，本身就是黑发黑眼，且受气候和日照影响，肤色棕黄，继承了他们血脉的瓦伦西亚人，其相貌已经和东方人十分接近了。
如果是正宗的法兰德斯人，那才是真和鬼怪一样。
当然，旧大陆各国，此时除了王室，也没地方找什么正宗人种了，几百年战乱之间，早都不知道杂交成什么样了。
比如说胡安上校自己，实际上看起来就更像是法兰德斯人而非纯种瓦伦西亚人，他身边的一名随扈，甚至干脆是个黑皮肤的南大陆人。
这黑人面部轮廓甚至还带着点东方风格，眼睛很小，是个黑人群体之中很少见的眯眯眼，也不知道是否是有倭国血统
此人还堂而皇之地穿着海军军官的制服，黑白二色底面的呢料上衣，一侧肩膀带着金色流苏肩饰，胸前也有金线绶带，头戴同样是呢料的三角帽。
这是舰长制服，这年头旧大陆诸国的海军舰长实际上都是类似的风格，作为船上的主宰、海战的主力，舰长们的地位很高，几乎全都是校官、
——当然，校官之间也有差别，比如说这黑哥们的衣服上，只有左肩有金色流苏肩饰，这意味着他不是主力舰的舰长，而是巡洋舰或者护卫舰的舰长。
一行七人，除了三名穿四分之三甲的、骑士模样的随扈之外，另外的所有人全都是穿着舰长制服的军官，可见虽然态度恶劣，瓦伦西亚一方多少还是意思意思了一下。
当然，也就仅限于意思意思了。
这四人之中，另外两人和这个黑哥们儿一样，都是只有左肩有金色流苏，唯独胡安上校的衣服上，两侧都有，且他的绶带更为华丽，头上的三角帽还有宝石帽饰，胸前还佩戴勋章。
这意味着他是正式的主力舰舰长，
无论是在法兰德斯还是瓦伦西亚，只有配发这种制服的、且顶着至少上校及以上军衔的海军军官，才具备在大规模海战之中独自指挥一艘战列舰的权力。
说起来，上校已经不止是单纯的军官了，海军的含金量比陆军足得多，这样级别的军官，已经能够称之为将领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支舰队就是他担任司令。
当然，多半是临时的，毕竟这只是一支临时组建的特遣舰队。
倘若真是常备舰队，五艘三级战列舰，怎么着也得配上十几艘巡洋舰、护卫舰，而能担任这种规模的主力舰队的舰队司令，起码也得顶着准将的帽子，不可能只是区区一个上校
“看起来他们终究还是在表示轻蔑。”
听着乔治低声附耳道来，周苍对这支队伍的人员构成基本上也心里有数了。
话说这还真是‘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如果不是有乔治这个老海狼在这里解说他的老对手的们的话，光凭周苍自己还真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新京好赖也是十万人规模的城市，无论是工业还是农牧业实力都不容小觑，更不用说还有这么大规模的船队和炮兵团，结果对方打着旗号要来接洽，不提前好声好气地商量好流程、卡着三天的点下了‘最后通牒’式的通知，这也就算了，
偏偏还就派了几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校官，不说本·贝托总督亲自出面，连个正式的政务官都没派来。
不说总督亲自前来，表示诚意，起码派总督的首席事务官来一趟吧？
再不行，总督的心腹来见个面，如果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谈什么交易和合作？
结果还真就都没有。
就来了两个阿猫阿狗级别的小虾米，还都是武官。
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乎有种，仿佛是美国佬只派个外交部副部长来接见日国首相的意思了。
对付这样的货色，周苍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可言。
然而不光是他没有好脸色，正在沿着上山的道路，从码头穿过整座城市，走向城主府的胡安上校一行人，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因为这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很多，他们原本以为在这种地方不会出现的东西
别的不说，光是脚下这条道路的材质，就让他们愣神。
黑乎乎的东西，盖在路面上，透出下面很碎很碎的砂石，看着又仿佛像是某种干了的泥浆
好吧，这是沥青马路。
这东西，是就地生产的，新京的东南方向有天然的沥青池子，于是新京的主干道，自然也就享受到了升级到沥青马路的待遇。
现代人除非在回乡下老家的时候，否则是很难体会到，一条烂路能给人带来多少折磨的了。
农耕时代，交通工具的水平太次，大家也感觉不出来道路的好坏。
可工业化一开始之后，这道路和交通的升级，一下子就变得非常迫切了。
异界这边，实际上并不是周苍第一个开始修筑沥青马路，法兰德斯的首都就有，他们最先开始铺设沥青马路，也最先在首都范围内实现路网沥青马路化。
然而那是世界第一工业国的首都，连法兰德斯的其他城市，都阔绰不到能用这东西。
结果胡安上校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离法兰德斯直线距离数千公里、新大陆犄角旮旯里一片名不见经传的殖民地看见了这种高档货色。
走在宽阔的六车道沥青马路上，看着这座已经初具雏形的繁华城市，他沉默不语。
鳞次栉比的房屋，几乎都由砖石结构修筑而成，少有的木质房屋，也都是裁剪整齐、规格统一的木板，完全不像其他殖民地常见的粗糙原木屋；
道路上，神色匆匆的市民（npc）们或驾驶马车，或推着人力车，来来往往。
海量的物资被转运至四面八方。
一座座工坊里，不知道是什么机器在运作着，机械加工的声音刺耳而喧嚣，让人心头不安。
胡安上校不知道那是镗床给钢管钻孔、拉膛线的动静，但他听不出，却能看得到——工厂门口，手推车把加工之后的产品运上马车，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一根根在阳光下反射光芒的粗壮物体，赫然是已经完成了初步加工的火炮身管。
远处某座工厂的烟囱里，喷出铁灰色的滚滚浓烟，胡安上校的心头仿佛也被蒙上一层阴影
很显然，他们的情报，有极大的偏差。
目标并不是己方想象中的那样，只是旧大陆逃亡而来的一个没落贵族后裔，也不仅仅是走了狗屎运、手头得到了一批好东西。
他占据的这片殖民地，毫无疑问具备极其强大的工业实力。
而在新大陆这样天高皇帝远的法外之地，工业生产能力强大，就等同于军事实力也小不了
“见鬼，情报处的探子都该被吊死，”
“他们真的来过这鬼地方吗？还是说，这些自大的蠢货仅凭在海盗避风港里喝几杯酒、吹两个牛，就听信了那群酒鬼的胡言乱语？”
当看见路边的一座教堂，还有教堂里正在进行晨间祷告的一群战斗修女们之后，上校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很显然，他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弄不好是真的要遇上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