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护送
季汉炎熙二年(公元265年)七月中旬,原汉军右车骑将军廖化,在南中同劳军营中逝世,无疾而终,享年九十八岁。
那天下午,已耄耋之年的老将军廖化正在飞鹰军团校场上,观看将士们的训练。习习山风吹过,全身凉爽不已,树荫下坐着一排身着军便服的老将军们,他们的目光紧盯着两军战阵演练,时而紧张不已,时而发出叹息,时而开怀大笑。
不久后,老将军们稍感疲倦,依着椅子的靠背小寐,平常这个时候,他们都有这个习惯,当日的值班军官兼行军司马的诸葛尚校尉对此见惯不惊,因为这些汉军前辈是这个军营中最值得尊敬的人,连飞鹰军主将平南将军都将他们当成自已的长辈小心伺候着,只要不干涉军务,都由着他们。好在这些老将们很知趣,很少给军中增麻烦。
然而,过了很久,两军演练完毕归营后,廖老将军还保持着原先那个姿势,头靠椅背上扬,双目紧闭,打理整齐的婆娑白发明亮耀眼,胸前的白色长须随微风飘扬,双手抱在怀里似熟睡一般。其他老将军感到异常,想去唤醒他时,才发现,廖老将军已没有了呼吸,他的神态很安详,脸上还保持着一贯的微笑。
平南将军陈子杰闻迅即刻赶到,并招来随军郎中检查,发现廖老将军已安祥地离开了人世,属于年事已高,人老灯枯,是自然死亡,喜丧。
这位九十八岁高龄的老将军,从黄巾之乱,南征北伐,到三足鼎立,而今现在季汉即将复兴,经历过太多的风风雨雨。他把他的一生都献给了最崇高事业:为汉室复兴而努力着。虽然离去时未能见到季汉一统中原,兴复汉室,但他在季汉年轻一代中看到希望,他走的是那么的安祥,走的是那么的放心。
他永远是那么自信,那么睿智,谦谦正直君子,但是,只要他走上战场,立即就能站成个顶天立地的战神,他骑着疾驰的战马,挥着梨花般飞舞的长枪,迸射着无以伦比的激情,透过沙场上的漫天硝烟和漫卷的旌旗,可以看见他银枪上迎风而动的素缨,看见他头盔上银色流波的光芒和战袍上凝结的贫红血迹,他是那个龙骧虎步,气宇轩昂,果敢刚直的季汉中乡侯,右车骑将军廖化。
廖化从军几十载,军中好友部属子弟遍布,深响非常之深远,因此,在鸽递快捷的传递中,第四天便得到皇帝的旨意,亲自点名,由平南将军护送老将军灵枢回成都。
廖化老将军的一个重孙廖策在飞鹰军刀盾营中任屯将,平南将军临时抽调他所在的屯来护送这位老将军回家。
陈子杰带着众将士一身素装,沿途护送,他知道这次回京,不仅仅是护送廖老将军的遗体,很有可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一路随行的还有剩下的几位老将军,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汉军的将来由这帮出色的年轻人去打理,他们很放心,主心骨一去,他们也没有再呆着的必要,都回家去享天伦之乐吧。
他们经平夷都督府时,停留一日,上至都督,下至军中小卒,无不痛哭流涕前来祭拜。
早已在都督府中等待的樊建前来迎接和祭奠这位令人尊敬的老将军。他在南中各地奔波了年多,周旋官员与部落蛮人间,替年轻人做了非常多的实事,劳苦功高,却不以为意,这不又拉着陈子杰听他讲南中之事。
樊建、陈子杰在都督府与抱恙的南中都督霍弋长谈一夜,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陈子杰离开时脸色更加凝重。
三日后一行沿五尺道回成都,一路上,经过各郡县,接到消息的官员与驻军,甚至各地部落头人与长老们,闻讯后无不纷纷前来祭奠,廖老将军享尽哀荣。
护送的将士中除了卫队,还有比较特殊七男一女,共八名将士,他们着亲兵打扮,随行将军之后,正是平南将军麾下的鹰队成员。这次他们要到成都与同行们进行比武,这是皇帝陛下亲自下的命令,并且季汉各军所有正式成军的精锐小队,都必须到成都参与演练。当今皇帝出身军伍,他要清楚了解军中的现状与水准,这可是代表季汉特殊作战能力的真实水平。
各人倒是神态自若,稀奇地看着一路风景,而宁义与王固则是板着脸,各想自己的心事。宁义在暗中揣摩其它军中的可能会遇见的对手,其实,他知道自己有对手的,而这个对手还很不好打败,那就是汉中军——他父亲的军队。
他在同劳军营中,经常接受前辈们的训练,都是他父亲带过的第一批由死士组成的鹰队成员。他要面对的对手是他父亲训练出的第二批成员,对于能否取胜还没有把握。他在盘算自己的优势,对手的劣势,如何扬长避短,从中脱颖而出。
王固在想:如果这次比试中被其它小队打败,将军会不会再次关黑屋惩罚他们吧?自从那次全体被关了黑屋,那滋味,王固想起来还打冷颤。
也不知是谁发明的黑屋,就是在地上挖了一个 地牢,长五步,宽八步,高不过一丈,里面只有一床,一壶一杯一净桶,墙壁上方有一半尺长宽的透气孔,坐在床上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阴暗潮湿,没有一缕亮光。狱卒不发一声关上牢门,只听到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四天里除了从门底下小口送饭,送水换净桶,就不会有任何声响。王固或许不会怕肉体的折磨,但精神折磨会让他终生难忘,关在这样的地牢内,一天愉快,两天惶恐,三天崩溃,四天生不如死啊。
铁汉子王固就像一滩稀泥软软的被狱卒架出来,胡须拉渣,双目无神,嘴唇焦干,过了好久才在兄弟们的帮助下站起来。
照宁义来说那牢就不是人坐的。低矮的墙仿佛下一刻就要压下来把自己埋掉,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狱卒一句话也不说,你再问也不说话,每天只给饭菜,水,送新净桶再收走尿桶,就再没别的声响。他说,再关一天,他也得崩溃了,奉劝各位宁可挨军棍,也不要去住黑屋。
后来,看着幸灾乐祸的队友,王固请参军崔恺终于把白耳军中的锻体之术拿出来犒劳大家。一个人的强大,不是某一方面强大,而是全身的各种机能的强大,要跑得快,跳得高,身体反应敏捷,四肢配合得当,平衡性要好,柔韧性也不可或缺,这样才称得上真正的强大。所有人都被操得死去活来,即使飞燕当着大家的面换衣服,都没人想多瞧一眼,还不如多睡会儿实在。
这才是个开头,筋骨健壮后,就要开始野外求生训练,那时才要命呢,不给吃的不算,还有重兵剿杀,得躲过追杀,完成任务,自身还不能有太大伤亡,这样,这兵才算练成一半。你还要掌握好几项技能,是那种一击就死的那种,会躲藏,会伏击,会化妆,能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才算练成。反正那段时间过得,都想找个地儿自已抹了脖子算了。
几个月的训练已见成效,这些家伙穿墙越瓦如履平地,百里奔袭易如反掌,偷袭,暗杀,破围,抓捕活口,如家常便饭。在十天前的例行考核中,两百人的围剿部队在方圆十里的范围追杀八人,被这些家伙杀得溃不成军,这还是正面交锋,如果放任他们自由发挥,这两百人不会有活口。
遗憾的是,因为他们的资质不足,变化多端的八阵图,始终没有练成。这也是宁义和王固信心不足的原因之一。
这次回成都的路上,沿途看到络绎不绝满载货物的商队在行走,多是贩铁、贩盐、贩粮食山货等,大型的商队由牛马车拉着货物,小点的推着木牛(独轮车)一路嘎嘎作响,更有甚者独自背个背篼默默前行。
沿途兵屯相望,鸡犬之声相闻,出现了一派繁荣富庶的景象。平坦而便于灌溉的地方,大部份都被开发出来,天气适中,有很多人在田地中忙活,为即将到来的秋收多作准备。
县镇集市里,热热闹闹,丰富的物资,让人选花眼,有上好的铁器、饱满的粮食,来自江东的布匹、海货、魏国的瓷器、药材等,非常受百姓的喜爱。 陈子杰没有想到过,短短两年时间,季汉的改变竟然有这么大,至少比以前显得人多物资也丰富了,田中劳作的人们脸上不再是一副菜色,其精神面貌不再似之前麻木与困顿。季汉朝庭的努力终于有了可喜的结果。
京城成都的变化更大,成都周边郡县已看不见荒地,田间地头,都密密麻麻地生长着各种当季作物。成都是各地移民首选之地,这里土地肥沃,远离边境,也就远离战火,天子脚下,更易受惠,因此,这里首先被移民充实,官员的安排也是有道理的。
历经大半月,将士们一路上都有看不够的新气象,直到下午入城时还在回味。
兵部大佬们与廖老将军的家人出城将廖老将军的灵枢一同迎回廖府。
陈子杰到兵部大院交完差后,再到皇宫和大司马府递牌子,得到消息是皇帝与尚书台的官员在商计国事,暂无空接见,让他先回家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