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守关

    阳平关前，山顶投石机射程外，一个个黑色的方阵，伫立于关外空地上，那是魏军攻城预备部队，每个方阵都哑雀无声，强烈的杀气弥漫在空中，偶尔听见军官们大嗓门的命令声，及回应时的呼喝声。

    这是魏国镇西将军钟会所属护军将军胡烈部，这支部队是魏军中的北地精锐之一，所属将士皆披鱼鳞细甲。曹魏由于国力强盛，这支部队所有将士都披重铠，持戟配刀、背弓弩、挎矢囊，每个人在战场上都像一个移动的武库一样。当他们密集地排在一起冲锋时，就算是冲击力强大的骑兵也不敢轻易与之交锋。

    这支部队南征北战，击过孙吴，灭过内乱，破过异族，敌人的企图都被他们打击得灰飞烟灭。如今，他们来到季汉的阳平关下，准备以鲜血为饮，以人头建功，成就一翻霸业。

    他们进攻了二十多天，每天的伤亡近千人，还是没有取得像样的成果，士气开始有下滑的苗头。但护军将军胡烈却不紧不慢，按预定的打法，有条不紊地日夜攻打。自古慈不掌兵，伤亡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个数字而已，就是十个魏卒换一名汉兵，他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他要的是结果，只要攻下阳平关，死多少人都无所谓。他这是向钟会立了军令状的，不破阳平关，他没脸回去。

    季汉阳平关的援军久久不到，傅佥将军分兵一千驻守兴势山外，剩下的四千人马，现还余下两千人了。

    现在城墙上的将士非常骄傲，士气高昂，连续二十多天来的战斗，累计死在阳平关下的魏军有近万人以上，伤者无算。这些魏军也很顽强，每天都轮流攻城，虽伤亡惨重，但就是不退，而且有越来越拼命的迹象。

    随着时间的流逝，魏军的攻打越来越激烈，阳平关上的汉军人数有限，轮换休息时间不够，有越来越不支的情况出现了，不时有魏军顺着坆城云梯爬上城墙与汉军展开肉搏。

    季汉关中都督傅佥武艺高强，带着他的两百亲卫充当着救火队，哪里形势危急，他们就出现在哪里。每到一处地方，那个地方的汉军立即战意高涨，战斗力倍增，一起将魏军赶下城墙。可这样也不是办法，援军迟迟不到，人都快死完了，傅佥愁得头发都白了。

    这天早上天刚放亮，鹰队成员八人在宋烔和另外两个斥侯的带领下终于从南面进入到了阳平关内，当然，他们是坐吊蓝上去的。这个时候傅佥正带着亲兵巡视各城墙，准备迎击魏军即将到来的进攻。

    正在城守府里吃饭时，傅佥得到消息赶回来了，看到他们非常高兴，虽然他只认识陈子杰和刘校尉，但宁随曾跟他交待过，对鹰队成员协助防守，他充满着期待。此刻，傅佥的心中没有以前那么惶恐无助和紧张了，就好像阳平关又被上了一道保险。

    傅佥应陈子杰的要求，叫来了之前他屯里的王小石，现在一身都伯打扮的王小石看起来有点憔悴，看来是没有休息好，为了抵挡魏军的进攻，他们弩兵营的兄弟永远是最先射击，最后休息的人。

    刘校尉一行在傅佥将军的带领下来到阳平关北门城墙上，这是魏军进攻的重点方向。陈子杰以前的那个曲就安排在这里，他看着那些熟悉而激动的面孔，用眼神和他们一一招呼着。王铁、李玉、陈年、荀千都在，有着伍长装束，有着什长装束，看起来傅佥将军待他们不错。不远处的刘军侯正微微颌首，向陈子杰打招呼。

    陈子杰建议傅佥将军让王小石五人和他一起组成一个射击小队，利用准确的弩击，优先解决掉危险最大的敌人，瓦解敌人的指挥机构，傅佥立即采取了他的意见，安排下面的人作出调整，立即执行。

    七月天的阳光刚冒出头，魏军军营里号角连天，用完早饭的魏军开始进攻了，排着方阵的魏军，横举盾牌，缓步上前，边走边掩护攻城的士兵前进。魏军步兵扛着云梯，弯腰从盾牌下通过。

    一千三百步，阳平关山顶的投石机开始投掷，一波波数十个巨石不断砸在军阵中，掀起死亡的波澜，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军阵开始加快速度，逃离投石机的摧残。

    一千一百步，城墙上的“元戎”巨弩开始发动，带着恐怖啸声的中型铁制弩簇向魏军人群中扑来。再坚固的木盾也被这箭雨撕裂，血肉之躯更是无法承受，不断有魏军被弩箭串在一起，倒在地上哀嚎。

    六百步，城墙上的厥张弩开始发威，三段连击，稀疏但连贯的弩矢使魏军伤亡惨重。

    四百步，臂张弩的打击范围，魏军不断地栽倒。

    二百步，数不清的弓箭和连弩组成的箭雨覆盖了下去，魏军又倒下一片。

    经过数次打击的魏军变得非常稀疏了，但远处又开来数个魏军方阵，经历同样的打击后，大群步兵亦接近了城墙。

    这时魏军开始变阵，城墙下边的盾牌忽然张开，魏军以密集的箭雨来掩护他们的步兵。数不清的箭矢在空中飞舞，犹如一道闪亮的金属瀑布自下逆流而上。魏军的反击也是相当犀利，早有预防的汉军立即规避，动作慢的或动作不到位者立即死于非命。

    锋利的箭支笃笃的钉在藤排上，钉钉地撞在城砖上，急如骤雨，连绵不绝。在曹魏弓箭手的掩护下，在城墙下的射击死角里，悍卒们搭起了云梯，把刀子含在嘴里，攀着云梯嗷嗷直叫地往上爬。

    城墙下黑压压的一片，无数竖起的云梯，像是一群蚂蚁爬满了一块方糖。上面的人从云梯上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后面的被军法官们逼着快速向上攀爬。

    “冲上去！先登者奖百金！”城墙上砖屑横飞，箭矢飞舞。不远处的军官们大声呼叫，为攻城的将士打气，若遇后退者，一刀劈了。

    魏军攻得猛，而汉军也不是泥捏的，他们以逸待劳，从城垛的射击孔、从每个窗口、每个通风洞、每个石头缝里都喷出了箭矢，扑向了魏军。魏军伤亡剧增，却仍然不死不休向城墙上攻来。

    滚油开水如下雨一样，倒油的地方往往还会加上一把火，登时烟火升腾，阻住了一大片攻击区域。滚石重重砸在盾牌之上，盾碎人亡。长叉是云梯的克星，十多个汉军用它将一架架云梯推翻，掉下去的魏军发出如熟南瓜落地的声音，还伴随着惨叫。

    整个城池都在呻吟。城亘上不时有人中箭倒地，守军伏尸喋血，城垛上满是血淋淋的手印。空中箭矢横飞，传令兵在城头上奔来跑去，呼叫声此起彼伏，巨弩发射的声音连续不断，震得人耳膜隐隐生痛。

    双方都是轻武器，魏军胜在人多，而汉军则强在兵精器锐，而且有城墙，可以居高临下的攻击，无形中占了很大的优势。

    魏军悍不畏死，有一次，陈子杰看到一个魏军百夫长冲上了城头，他很是勇猛，倚着垛口想要巩固住阵地，汉军哪里容他，一拥而上，眨眼间便将他砍成碎片，一块块的丢下城头，如下了场血雨。后面的魏军被吓破了胆，趴在云梯上不敢上城墙，任由汉军反击。

    阳平关攻防战惨烈如斯！

    陈子杰带着五个神弩手，不断用弩矢收割着魏军的性命，箭无虚发，他们也防着被魏军的射手伤害，都尽量不探出头去，利用小的孔洞进行射击。

    王小石一直在城楼上，他不仅要为陈子杰指示目标，还抽空用弩射杀敌人。魏军现场指挥官一进入六百步的范围即宣布他的死刑。有好几个将军模样的军官被陈子杰准确地射杀，后来没有将领，王小石连校尉军侯们都不放过，十几个校尉军侯在他的指示下，被陈子杰和其他人一一弩杀。

    没有军官指挥的军队，注定是一盘散沙，没有组织的进攻，注定是徒劳无功的。一个时辰后，魏军凶猛的攻势就被瓦解了，收兵的鸣金声响起，所有的人，包括魏军将士都松了一口气。

    这次魏军攻城死伤惨重，大概有两千多人死在关城之下，轻伤员不其计数被已方收容，城下的数百重伤员则非常可怜，被收容队毫不留情地一刀砍死。这次进攻也结束的快，到下午太阳下山，也不见魏军有任何动静，估计今天魏军不会来攻了。汉军则有机会好好休整一下。

    傅佥将军安排人出关，将魏军遗留下来的云梯等攻城器械，收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另外还收拢了部分箭矢等可以回收利用的物资，为将来更加猛烈的进攻作好准备。

    此次攻防战，汉军有数百人的伤亡，若再来一次今天这种强度的进攻，估计不好挺过了。

    有鹰队的成员在，傅佥将军很有信心守住阳平关，但援军，为何现在还没有来，他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