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途中

    刘校尉和周校尉这两天一直在讨论一个问题：这次魏军为何出动这么多人，难道他们不怕劳而无功吗？明知阳平关坚城不是人多就能攻下的，为什么他们还如此大阵仗？千里运粮之苦不止季汉才有，魏国同样面临如此的问题，倒在山道上的牛马，渴毙的牲畜比比皆是，不少不堪劳顿的魏国农夫到处逃跑，这是一场艰苦的消耗战，就看谁的底气长。

    校尉这个级别的军官，所了解情况有限，但刘校尉总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苦思不得其解。周校尉更是武夫一个，除了拿刀砍人，大字不识一箩筐，更没有什么好想法。

    “魏军，魏军进攻了！”山顶的瞭望哨发出了凄厉的警报声。

    魏军又来了，把他们赶下去，这是所有人的愿望。

    大概又过了几天，兴势山上来了一个客人，准确地说，应该是传令兵，是阳平关傅佥将军向他们派出的三个传令兵之一，而这个人，陈子杰认识，就是当初带领他们打猎的那个斥侯。

    只见他全身衣衫被树枝挂得一缕缕的，身上到处是灌木杂草拉出的血印子。可见他这一路走得多艰苦。

    他带来了阳平关依然在坚守的消息，但情况不是很乐观，魏军攻击很猛烈，兄弟们的伤亡很大，半个月时间不到，已有三分之一的兄弟阵亡了，但武兴督蒋舒将军的援军还没有到，大将军的援军也没有到。

    听到这里，每个人的心中都很沉重，陈子杰心中“咯噔”了一下，同时也在庆幸：蒋舒还没有到阳平关，看来阳平关暂时没事。

    这个斥侯叫宋炯，斥侯队中的一个什长，是最熟悉当地环境的斥侯之一。

    宋炯离开阳平关时，见到了大将军的副将宁随，宁随将军还给他们几个斥侯说了几句话，让他到达兴势山时，留意刘校尉他们回来没有，如果回来的话，就让他们想办法回到阳平关，协助防守。

    虽然魏军有十万大军在阳平关前线，但几个人通过的空隙还是有的，要不宋炯也不会平安到达这里。

    “宁随将军没有说其它的吗”刘校尉问道。

    “没有，当时宁随将军马上要回沓中，走得很急，好像是关于阳平关援军的事。”宋炯答道。

    “那好吧，周校尉，麻烦安排一下这位兄弟，明天一早，我们和他一起回阳平关。”

    周校尉诺了一声，叫人把宋炯带了出去。然后和这八个人坐了下来，沉默不语。

    这些天来，他们几个和周校尉一起一次次打败了魏军的攻击，这几个家伙的战斗力，让汉军兄弟们觉得很变态，这个小队的配合非常完美，近身捕杀，中程箭射，远程弩击，他们展现出的战斗技巧和作风，让人叹为观止。

    这些天来进攻的魏军纷纷失败于坚寨之下，连寨门都没有摸到过，前来进攻的魏军也再不象之前的那么勇敢了，他们把自已裹得严严实实，上前左右都用大盾罩得严严实实，如龟速一般前进，待到有了伤亡后便停了下来，呆一会儿就退回去了只为应付上边的命令而已。

    刚适应了战场，就要离别了，周校尉对给他很多帮助的小队成员表示感谢，尽管心里依依不舍，但是作为军人，首要的就是必须服从命令，到他们该到的地方去。

    不顾军规，周校尉安排了一桌最好的酒菜，为他们饯行，或许，今天一别就各安天命了，他要感谢他们给他和弟兄们的帮助。

    兴势山离阳平关的直线距离大概八十里左右，若他们要回到阳平关，需要绕数个八十里。

    宋炯带着刘校尉他们从后山潜下汇合了另外两个斥侯，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沿着他们来时的路，往回走。

    他们外穿着魏军的军衣，军衣是从兴势山尸体上扒下来的，里面是汉军的军衣，因为到处是魏军，附近已经没有汉军活动了，不会担心被误伤。

    当天晚上，他们走到了一个连地名都没有的山丘，这里距离阳平关西面有三十里的距离，周围植被茂密，没有迹象显示有魏军来过，刘校尉决定在这个地方休息一晚。

    不敢生火，大家就着干粮喝点水，除了轮流放哨的人外，其它人靠在一起睡觉。

    半夜时分，陈子杰被尿涨醒了，想走远点去撒尿，因为晚上林子里太暗，他摸索着前行了一会，一不小心，摔下一个土坑里，头部被狠狠地摔了一下，幸好有头盔的保护，他一下晕了过去。

    土坑幸好不深，听见响动的其他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他给抬了上来，唐根又是掐人中，又是冷水敷头，经过一翻努力，陈子杰终于醒了过来。

    一摸头，只是有点疼而已，没什么大碍，大伙儿都松了口气。

    刚才这么一折腾，大伙儿都没有睡意，就在那里聊天。这几个人中最健谈的要数乃娃和陈子杰了。晚上乃娃的兴致不高，他困得不行，所有的话题都是陈子杰发起的。

    陈子杰从自已摔下土坑起，聊到益州蜀郡自已的爹娘。

    “……，我老爹右手臂被人用刀齐整整地砍断了，脖子上纹了两道闪电，跟村子里的瘸子王麻子一样，但王麻子的脖子上只纹了一道闪电，也不知道那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闪电图案？”赵文惊叫了一声，充满了疑惑，他是大将军亲卫队的小头目，见多识广，没必要如此夸张吧。

    “有没有我脖子上的豹子历害？”来自无当飞军的乃娃嘟哝了一句。

    “小杰，你老爹肯定是一个老兵，才会有这样的伤口，也只有老兵才会有这样的纹身，其实你应该更高兴，至少他现在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快乐地生活着。这些老兵都有一段难隐的痛苦，不愿说的，就不要去揭这个伤疤，随他去吧！”刘校尉一直是这么理智和冷静，他通过一些事情的表象，推断出深层次的东西，就像剥洋葱头一般，将事情的真象一层层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也是陈子杰非常佩服刘校尉的地方。不仅是他，其他所有人，都认同这一点。

    陈子杰正想转换话题时，赵文道：“我想起来了，好像听大将军说过，邓芝大将军还在时，他的选锋营就是这个闪电标志，取意为：攻若闪电，动若雷霆。是邓大将军最为倚重的亲卫部队。”

    在这个时代，每个独挡一面的将军都会有一支直属部队，这支部队既是保卫主将的亲卫部队，也是主将最有战力的精锐部队。前关君侯手下三百校刀手，黄忠将军手下三百推锋营，及魏延将军手下的猛虎营，都是名噪一时的精锐部队，有了他们才成就了主将的铮铮战功。

    当年邓芝大将军擅长用弩，军中无出其右，他的选锋营自是以弩击闻名于诸军。那次还是车骑将军的他平叛时，没带很多军队，就带着选锋营，仅凭他几百人便击杀涪陵郡反叛之渠帅，灭其部族。一时威震诸蛮，闻邓芝而色变，蛮人不敢再叛。

    邓芝大将军战功赫赫，为季汉后五虎上将之一，在赵云将军之后，姜维大将军之前，他一直是季汉军人的骄傲，他在延熙十五年去世，九十有八，善终。

    赵文将他知道的都告诉了大家，刘校尉给予了补充和说明，陈子杰和众人渐渐对邓芝大将军和老爹都有了一个深入的了解。

    邓芝为将二十多年，赏罚明断，体恤士卒。身上的衣食从官府资取，不治私有财产，妻子甚至有饥寒的日子，死时家中也没有多余财物。他的性格刚强、质朴，不会修饰情绪，人缘不好，因而没有士人和他结交，而且对当时的人也不大敬重，只器重姜维，曾耐心指点过。

    真想不到，老爹以前是在邓芝大将军的手下精锐，不用说，王叔也是，怪不得弩术出众，教出来的都不是庸手。当年邓芝大将军逝世的消息传到村里时，他们哭得像泪人，从来没有看到他们如此伤心过，他们还到河边烧了香蜡纸钱。

    “这些老兵都很了不起，从战场下来还不忘自已的职责。”唐根问道：“小杰，你这手也是你老爹教的吧？”

    “是的，村里所有孩子是都是他们教出来的，经常让我们平举弩机，下边吊着砖头，必须站足两个时辰，否则就要挨鞭子。”陈子杰回忆道，说起老爹他们的训练，还心有余悸。

    ……众人这才知晓，陈子杰的弩术出众，并非来得容易，从孩提时就开始了严格的训练。

    后来，刘校尉见时间不早了，让大伙儿快点睡觉，不准再说话，尽快恢复体力，明日到阳平关可能会遇上战斗。

    陈子杰一晚未眠，他知道离那个梦所暗示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阳平关还在汉军手中，应该还有机会，他在考虑该如何阻止噩梦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