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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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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灰蒙蒙的,淅沥沥下着细雨,在这样的天,我常会闪神,总是不时迷糊着听到那个女孩的笑声,那么没心没肺、那么快乐。我一直以为,坚韧如我,可以无感于外物。可是,每个人,哪怕再坚忍,也会有自己的逆鳞和软肋,我也一样。

    经年之后,我还是沉溺在年少时自己种下的那支蛊里。岁月如梭,没有隔断生死,也没有消弭纠结不清的爱恨,我固执的等待着,漫无目的等待着,十年的光阴将这场等待变成了一个姿势,一个固守的姿势,一场没有终点的执着。不需要观众,不需要掌声,不需要谢幕,只要按着最初的设想,将执着演变成一个人的天长地久。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第一建设,世上姓第一的本就少之又少,还偏叫建设,搞笑吧,乍听之下好像一家建筑公司,家中老爷子的杰作,大家长做派,我毫无悬念就这么定了名。据家中长辈讲,战国后期,秦灭六国,将六国的王孙尽皆迁往湖北,不允许再用本来姓氏,改以第一到第八为姓,这就是我家姓氏的由来。揉了揉太阳穴,眯着眼睛歇了会,18楼空寂无人,窗户没关紧,呼呼的风声夹着细细的雨声,“吱嘎吱嘎”作响,直显寂寞更寂寞。

    当初将办公室设在18楼,阿武他们坚决反对,只有楚怀冷冷地看着我:“高高在上又如何,有人想留在地狱,没人救得了他。正十八和副十八有区别吗?”我盯着楚怀的狐狸眼,“你不是一直就知道我活在哪儿?”这么多年,虽然没有说出口,早几年我就已经知道楚怀的执念和我一样。

    好兄弟,出征同胞,连看女人的眼光都一样,真不知道幸或不幸。只不过我一直当作不知道他的心思罢了。那小子也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喜欢一个人,又怎么能够长久的骗过所有人,那渴望而又飘忽的眼神,那等待靠近的心灵总会在脸上写下刻骨相思。相思红豆玲珑扣,倾城佳人锁君心。终究我们谁都没能走到最后。

    楚怀没有吭声,从小到大常常混在一处的这一大帮子人,论家境、论能力,虽非最最上等,谦虚的说辞至少中上。各家的子女,到了适婚年龄自有七大姑、八大姨出面,品评了家世,待价而沽。这样的姻缘,谈不上美满,却顶顶实用。自由恋爱的也多了去,但欢辛却是各人自知。

    第一和楚怀却是最想不开的两个。老早就吊死在同一棵树上。只不过第一是幸运的那个,至少青春年少的时候,曾经张扬的宣誓过主权。楚怀的快乐却是场远观的隐晦,除了自己或许根本没人知道。偶尔,楚怀会刺伤第一,然后感同身受的痛着。

    阿俊拍拍我俩的肩膀:“第一啊,你搬新办公楼光打口水仗,想饿死我啊!哥几个,还不赶紧着。楚怀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前尘莫提,前尘莫提啊。”……

    难不成真的是老了,开始缅怀往昔。不能再想了,脚点地,椅子滑了出去。当年,那人第一次来我办公室也是如此,在外面受了气,却不抱怨,只是拉开我,纤长的身子坐在宽大的转椅里,脚点地,轻巧地滑出好远,光亮的大理石映着她的身影,咯咯的笑声伴着吴侬软语:“小勺子,你去沙发办公,椅子借我,一溜解千愁。”现在这已经成了我的习惯,起身时,我总是脚点地,自以为圈住了岁月。

    不行,早该忘记了。这破天气,让人意志薄弱,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胡思乱想了。我毫不犹豫走进办公室后的休息室,站在穿衣镜前,套上外衣,镜中的男人皮肤白皙,穿着做工精良的定制套装。一张国字脸,剑眉,略显冷峻的眼睛上架着副无框金丝眼镜,看着还是冷冰冰的,鼻梁挺直,一双薄唇,略显严肃。呵呵,人说薄唇的男人天性薄凉,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在微雨天,“天性薄凉”的我还会情绪低落?

    “深蓝,深蓝……”我的喃喃细语吓着了自己,镜中的我,眼中狂热而痛苦。大多数时候,我意志坚定、少年老成、杀伐果断,白家的老臣们从没害怕过外公,却常常在背后说我是个“修罗”。如果他们看到现在的我,那惧怕估计会减去不少,我也是个人,是个会心痛、会牵挂的普通男子。

    多少年的事情了,我还记得这个名字,就像魔咒,虽则受控苦痛,但每次念及,心情却轻松不少。慕白曾经私下劝我,不要这么固执,就当是朋友,过去看看她,说不定也就放下了。可是我怎么放得下:

    那人穿着我们一起选定的结婚礼服——修身的改良旗袍,胸前绣着满襟的白茶花,轻纱高领,拖尾是美人鱼式样,上面同样铺满了白茶花。腰背间有个菱形的大露背设计,腰间隐隐闪现一朵手绘的白莲,挽着远修站在神父面前。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打那之后我们再无联系,我们爱情的模样,只由我一个人记着便好。深蓝其人,或许我早就不爱,她只不过占了光,恰巧长成我心底那人的模样,所以不能或忘!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话器:“楚秘书,通知下去,今天的例会取消。”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任性了,但今天我必须找点事情做做,哪怕找个热闹的地方喝上一杯也好。

    楚橙盯着大boss的背影,愣了片刻。刚来没多久的二秘小高忽然探过头来,看着boss转过墙角消失,带着八卦和兴奋叽里呱啦着:“橙姐,天上下红雨了吗?boss居然早退?就算北回归线南移,也不会改变行程的大boss也有任性的一天,我滴个神哪!”楚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轻敲了下小高的后脑勺:“你这没大没小的孩子,小心boss杀个回马枪,刚好看到你这副嘴脸。到时候估计老董事长也罩不住你。”小高吐了吐舌头,“好姐姐,你以为我愿意留在这儿呀。不来白家做事,就得回高氏上班,我那些个哥哥们全是人精,还不把我压榨成人干?”

    楚橙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细雨无声的打在玻璃上。这样的天气,boss大多心情极差。刚开始发现这个秘密,是工作第一年的冬天,也是微雨天,那一天几乎每个进去签字的高管都在boss的吹毛求疵下痛不欲生。时间久了,楚橙终于发现:每一个微雨天boss的心情都特别糟糕,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取消例会。闭上眼,轻抚着眉心,管他呢,食君之禄替君分忧,做好份内的工作便是。楚橙拿起电话,翻开通讯录,一个个亲自通知例会取消的消息。

    我走进专用电梯,按下-2,耳边只有电梯缆绳“嗞嗞”作响。“亲亲我的哥哥,我要越过高山,寻找世间一切的美味,将它塞入我俩口中……”不知道周华健同志听到这个版本的《亲亲我的宝贝》有何感想,但我每次听到都是欲哭无泪。

    阿俊他们几个为了这事儿,不知道笑了我多少次,每次我都声称他们是嫉妒我有个小妹妹。有一天回家,还是忍不住好商好量地跟灵儿提了这事,小丫头那巴掌大的小脸立刻皱作一团,眼里含着水汽装可怜:“灵儿唱得不好听吗?大哥不是最疼灵儿吗?我又不要求你把所有人的铃声都变成这个,只有我打进来的电话是这铃声,这是我的特权哎。”还拉出老爷子,“爷爷手机里,灵儿也有专属的铃声。”“建设,灵儿唱得多好听啊。听过的人都夸我们灵儿声音清脆。”慈祥爷爷败家女。整个军区就这老爷子是大boss,谁会为了这点小事对他指手画脚?况且这个小丫头精明得很,爷爷那首是用《闪闪红星》里的插曲歌颂的湖北风光,和我这个能一样吗?

    拿出手机,还是10年前的旧三星,蓝屏的,边角磨得光亮,摔坏过一次,市场上早就没有配件,维修费了不少心思,最后还是找人单独加工的零件。号码固执着从没换过,能够记住的联系越来越少,除了这手机,也就剩衣柜里当初留下的衣服,还有几幅小照了。“丫头,什么事?”“哥,我在公司楼下,快来,今天你得给我撑场子。”“第一大哥,快来啊,快来啊……”耳中一片聒噪,这帮小丫头!按下“1”,门开了,一群快乐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围了上来。“哥哥,这学期我考第一了,你得可,请我们所有人。”“嗯,好,好。想去哪儿?”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娃儿,第一家唯一的女娃儿,有妹初长成的快乐盈满了我这个长兄的心,郁闷一扫而空。几个小丫头互相瞅瞅,齐声说道:“我们要去威斯汀顶楼的旋转餐厅。”“小丫头片子,敢情你们早想好了,是来通知我付账的呀!好吧!”“耶……,太好了”身后一片欢呼,引得路人侧目。“哥哥,坐我们的车吧,今天放学李叔接我们的。”

    第一建设却不知道,这旋转餐厅转动的不仅仅是氛围,还有人生齿轮,有些人怎么想忘,也忘不掉;怎么想逃,也逃不过,纵使年华流逝,纵使岁月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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