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宝剑

    一壶茶让雁荡山短暂的闲和宁静，仿佛连人都沾了点仙气。后山却突然传来一个男子不合时宜的抱怨声：“我爹教我，跟硬汉子打架与小人打架要有不同……”话未说完就被大嗓门的女声呛道：“什么都是你爹你爹，乔爹爹虽然武功高人品好，但以后该打谁不打谁，这种小事只能听我的！”

    乔阳志和李秀妹从偏道上得顶峰，还各骑着一个雁荡派的弟子。他们大腿用力夹着两名弟子的脖子，稍一用力就能拗断。李秀妹气呼呼地用手推了一把乔阳志，乔阳志避让开，道：“我爹说好男不和女斗，我要学我爹从不打女人！”李秀妹更气了，道：“又是你爹你爹，难道以后洞房也要你爹来教啊！”说完又伸手要去拧乔阳志的耳朵，她胯 下的弟子只能随之向乔阳志靠。乔阳志向右躲，胯 下的弟子吃痛自然也跟向右。四人倒像是孩童玩骑马打仗，只是骑马者是矮子里拔 出 来的将军，胯 下两匹马儿倒是雄健。

    乔李二人动口动手，激动时双腿用力夹紧，他们个矮，底盘练得很扎实，大腿粗壮有力，两个雁荡派弟子疼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清子等人认出，他们就是劫镖四人中的两个，也不叫一声疼，倒还硬气。难道他们真的改邪归正？细看两人道袍，量身体裁，是早已备好，下山劫贺礼只怕是借口。众人见过劫镖者下手狠辣，竟被乔李二人当牲口骑。

    希施忙叫道：“两位施主不可！”别人创派，二人如此侮辱门下弟子，岂能善罢甘休。

    李秀妹道：“他们一看到我们就笑挫子，要不是阳志拦着，早就把他们截了肢，和我们一般高了！”李秀妹在排教中无人敢轻视，此次随乔阳志出门，乔阳志怕人讥笑，便骗她玩叠罗汉。身体分开后便处处被人耻笑，她心理失衡，终于在雁荡山上爆发了。

    杜莫光收了八个带艺投师的弟子便于管理其他弟子。年龄较大的四个劫镖者掺杂在新弟子中显得不伦不类，便没位列拜师队伍中。被骑着的两个今日看守后山，另外两个劫镖者混在人群中维持秩序。四人武功比场中许多小门派的门主武功还要高，轻易被两个矮子制住，杜莫光心下奎怒，却不敢大意。

    所有弟子都看着杜莫光。杜莫光心道：“门派初建，先不论对错，众目睽睽之下，如果连新弟子都保护不住，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赚钱！”出手对付忘心就先缓一缓了。

    新弟子们未见识过劫镖者的武功，见到侏儒，均面带讥笑之色。更有品德不堪者，半蹲身子，学二人走路谈吐。这些动作被武林前辈瞧在眼里，收徒不看品行，对雁荡派看轻了几分。

    另外两个劫镖者未等杜莫光指示，便带剑而上。胯 下二人见兄弟来救，双手用力摁住肩上的大腿，使乔李二人不能离身。李秀妹菜刀一闪，以自己大腿为砧板切肉，胯 下之人当场手指分离，李秀妹大腿丝毫无伤。

    随着惨叫声，李秀妹一跃而起，菜刀自上而下斩劈。来人原本用的是双刀，现在入剑派改用剑极不顺手，剑不易向上横档，他惯用刀，下意识举剑一挡。李秀妹在菜刀与剑相撞之际，一脱手，刀飞劈在来人额上。

    菜刀钝，入额头不深，堵着伤口，血流得少不至喷出。伤者又不敢拔菜刀，样子有些诡怖。

    众人无不悚然，脸上变色。好好的创派大典，血溅当场，终不能善了。

    李秀妹随着脾气杀人，正是绿林草莽作风。雁荡派弟子何曾见过带血的阵仗，个个面露胆怯，乱了队形。这根本是沐猴而冠，披一层道皮，带一把剑，便自以为是武林中人了么？

    却见宋成严突然站出来，向众人朗声道：“这四位改恶从善拜入雁荡派，是由在下推荐。”他将四人欲劫镖送宝剑的经过说了，顺势将宝剑送出，又道：“李姑——娘——你与我们一同上山，半路上却借故走开，将他们当牲口骑。不知你与他们有何深仇大恨，现在又致人死地，搅黄创派大典！”

    观礼的门派多处江浙，倒有七八个帮门向宋家借贷过银子。宋成严这等辈分出来说话，却没人喝止。宋成严宝剑早不送晚不送，分明是要借刀杀人，倒要看看杜莫光如何处置。

    希施念结等人对乔李二人也不是知根知底，无法为二人说话。希施最为尴尬，乔阳志现在不是少林俗家弟子，又将是少林俗家弟子，名不正则言不顺。

    只见杜莫光持剑而立，随他眼光所及，一把宝剑通体如玉，剑脊处一条长长细细血痕，宛如从天外吸入一道虹光由剑尖直没护手。耳听宋成严道：“此剑名唤青虹，乃是三国时曹操所配。赵子龙长板坡斩敌千万夺得此剑，中间乃现血痕。”

    唐九大声冷笑道：“只会仿造，全无新意。”

    宋成严轻蔑地笑了笑，道：“唐门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冶铁之术越来越发达，近代却难出利器，实在是无米难为炊。名剑多出自春秋战国，那是偶得天外陨石。若得良材，以宋家的技艺，只怕没唐门什么事了！”

    念结道：“干将莫邪以身喂炉火，那才是宝剑的成因，技不如先人，不要给自家脸上贴金！”

    念仁道：“师姐，剑终为人所用，为铸剑却牺牲活人，不值。”

    念结道：“人各有志，舍身为己道，有何不可？”

    忘心道：“两位师太没了头发，见识就是超过两个晚辈。”

    李秀妹要从伤者头上拔菜刀。杜莫光拦在身前。李秀妹又抽出一把菜刀举起，道：“我这把家用菜刀却是祖传，杀过无数猪羊，也有百来条人命。”她身材矮小，却似一个真汉子，声色不惧，站在一派掌门面前。

    杜莫光道：“若是我门下弟子犯错，自有本派门规和在坐武林同道主持正义。你将我弟子伤成残疾，我念你身体残弱，只要诚心认错，可既往不咎！”杜莫光真的如此大度？他只从李秀妹伤人的举动中看清了她冲动敏感的性格，这几句话只是说给旁人听的。

    “你想杀我，何必找那么多废话！”湘西山妹子真是泼辣，她不傻，一下子就道穿了杜莫光花花肠子。

    “那黄泉路上就别怪我了！”杜莫光向李秀妹肋下功了三剑。对方个太矮，招数就要有变通。杜莫光不愧是成名剑客，他临场因人变剑，原本下三路的剑法用在李秀妹上三路。

    内行看门道者不禁微微失望。形不似而神似，所谓雁荡派的剑法到底未脱武当剑法范畴。

    杜莫光劲力不如念结刚猛，不能如她一般纯用内力震落菜刀。李秀妹与念结相斗是第一次与真正高手过招，收益良多。她也尽量避免刀剑相交，多用灵巧身法，她视小腿为劈材，当脚掌如割鱼腹。她不畏地上细碎的石块，地躺刀使得似在厨房做菜一般。

    李秀妹不嫌狼狈在地上滚打。杜莫光身材高大，“青虹剑”又不长，很别扭的向下砍刺，许多精妙剑招施展不出，倒也像是个厨子在追牲口宰杀。

    杜莫光心里渐渐着急：“若连个女侏儒也拿不下，被同道看笑话，传出去就是奇耻大辱！”

    杜莫光突然一退再一进，极快变招，招式与之前一剑相同。但这一剑极其诡怪，不正似邪，出一招却好似有两招有两柄剑同时发出。“青虹剑”剑脊呈暗红色，众人只见到暗红色的光砍向李秀妹的脖颈，却另有一道白光横向李秀妹的头上。

    菜刀是寻常铁所打造，终于受不住接连的撞 击，应声而断。从李秀妹头上掉落大量浓密的头发，前额刘海不断，后背长发也不断，偏偏中间掠过头皮削去一大片空出来。李秀妹的衣裤沾满地上的尘土，汗水滑过脸和脖子，流下黑色的污迹。她像个刚爬上岸的鬼怪河童，模样显得十分古怪滑稽。

    在场者多是请来的贺客，自然心向着雁荡派一边，终于许多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杜莫光长吁一口气，收剑而立，道：“我削你头发，姑且算残你肢体，就此罢了吧！”

    李秀妹握菜刀的手不住地颤抖，道：“身体皮肤是父母给的。我父母死得早，只给我留下这一副身躯。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我男人更不会要我了……”

    李秀妹强忍又忍不住，终于“呜呜”的哭出声来。

    一直只在肩上观看的乔阳志大吼一声：“你欺负女人！”从背后拔出短剑。肩下人感觉头顶银光一闪，情急中只好来个狗吃屎，整个人向前倒。乔阳志失了重心，干脆顺势从他肩上下来。

    额头上还插着菜刀的劫镖者就在一边无人敢医治，众人就算有心，但这伤是专业医师才能治的。乔阳志一急，脑袋不好使，一把拔下菜刀。血立即喷涌而出，流得满脸都是。

    怒气腾腾的乔阳志一下子愣住了。

    杜莫光大喝道：“希施，他即将成为少林俗家弟子。你是武林泰斗，少林寺就这么纵容门下弟子吗！”青虹如蛇信，直击乔阳志额头。

    李秀妹使浑身内力把断菜刀一掷，杜莫光回手一剑挡开。撞 击声让乔阳志清醒一些，短剑迎敌。

    但乔阳志剑法比李秀妹刀法只低不高，他又不愿打滚相斗，场面如出一辙，很快落了下风。

    短剑被“青虹剑”不断撞 击，不断出现一条条裂痕，但就是不会断。最后裂成鳞片状，开始片片剥落。真是奇哉怪也！难道这短剑是小孩子玩具，用锡纸包住的？

    外壳快要全部脱落，里面非但不是黑色生铁，而是熠熠生光。随着乔阳志使劲舞动，终于全部脱落，显露出一柄十分小巧，钢韧无比，似匕首似剑的兵器。

    其余人认不得，唐九熟识兵器，忍不住惊道：“战国玄铁，鱼肠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