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法会3

    湘赣地区，排工将上游的材料货物放在排上运到下游，上游水道水流湍急礁石遍布，一不当心，连排带人整个撞在礁石上，就是粉身碎骨。这就练就了排工们健壮的体格和极高的水性。放排不但十分艰辛还经常遭到官府黑势力敲诈，就形成行会自保互助，这便是排教的由来。排教之中不设教主，而是由排头来管理一切，因为放排的生活朝不保夕，从而养成了排工们好凶斗狠的性格和对排头近乎盲目的信仰，排教排头出类拔萃，教众之间凝聚力非常强大。

    为首者正是当年的侏儒男，他被排教教众护在中间，周围人出于对排教的忌惮都让出一个空心圈来。此刻被念结眼光揪出，周围的人连忙躲得更远，把排教突出得更加显眼。

    几个教众看到念结走近，挺身向前拦住。念结语气不善道：“是不是你在搞鬼？”

    清子听到教众称呼侏儒男乔阳志为少排主，那么当年那个威风凛凛的父亲就是总排头了。乔阳志虽然变高了，但怎么看怎么奇怪，多长出的那部分好像不是他自己的，时不时不由自主的一扭一动。

    乔阳志回道：“不是。”又接着道：“可是如果师太有病，真该去看大夫。”他其实是真的关心，但不通世故不分情形场合，用词却是接着暗中说话那人，讲念结月事不调。场中有许多人偷笑出声，念结更不怀疑，怒道：“你刻意压低了嗓子，说这等污秽言语，不怕报应在自家身上么？”

    乔阳志莫名其妙，道：“我为什么刻意压低嗓子？师太怎么乱骂人，我几年前见过一个大师，可比你好心多了……”

    乔阳志正要说起当年的希佑大师，念结却不等他话落，轻一掠身，闪过挡在身前的教众，“峨嵋八十四绵掌”向少排主袭来。

    这一下移形换步，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念结已抓住乔阳志手腕，袖子却是空的，并不是手藏在袖子里，根本就是手短，还是当年侏儒时的长短。

    念结正自诧异，乔阳志脸一下就红了，撕裂袖口挣脱念结，从后背抽出一把宽短的剑，唰唰唰往念结眼睛连刺三剑，仿佛刺瞎了别人的眼睛就看不到他身体的缺陷。

    乔阳志手短剑短，剑法不似剑法，招式之间递换极快，倒像是正常人在用匕首近身杀敌。

    法会是佛门盛典，念结未带长剑。只见她足不移动，掌法层层绵绵，便如登峨嵋金顶，初时轻快，先将乔阳志罩在掌影之中。中段厚重，每出一掌若打到实处，均可决定胜负之数。

    两个人像站在平时练武的木桩上，下盘均是纹丝不动。念结上盘攻守有度，而乔阳志上盘闪躲伏挪，纯靠灵动却毫无章法可循。

    群雄中有些长辈虽然武功远不及场中二人，但不妨碍他们指点后辈。武学别光追求招式新奇，马步站桩这样的基本功一定要先练扎实。场中二人斗至最关键处，群雄的话语声越来越少，生怕错过分出胜负的一刻。

    念结后二十四掌几如猛虎下山，以掌破剑。初时，群雄还能看到乔阳志短剑的光圈与念结的掌影相互笼罩，到中段，短剑的光芒已变为忽闪忽暗，闪的间隔越来越短，守势居多，到最后，乔阳志的胸膛吃不消掌力，向后仰倒，已呈败象。

    忽然，乔阳志的腹中，有个极细的女声说道：“你真没用！让我来！”

    念结吃了一惊，从那天客栈见到乔阳志，她就觉得他身体长得十分奇怪。念结掌法不慢，赶紧暗自留神。

    女声话音刚落，一柄宽短的刀从乔阳志腹中破肚而出直砍念结。念结一个后仰，刀从腹外划过，相差毫厘。

    身后看不清的人大声惊呼，还以为念结用了什么刚猛的掌法将少排主开膛破肚。待所有人都看清了，乔阳志跌坐在地，女的用的是一把家用的菜刀。

    两个侏儒，男的站在女的肩头当下肢用！

    侏儒女在地上连滚五圈，地趟刀也跟着连出五刀，嘴里叫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乔阳志对侏儒女即抗拒又关心，当他看到侏儒女站起来不到念结腹部，立刻飞身向前，短剑专攻念结上盘，侏儒女菜刀专砍念结下盘，两人忽高忽低忽分忽合，虽不是什么阴阳两仪法门，但配合得极默契，群雄何曾见到过一高两矮的对战，同情弱者的心理，让许多人忍不住为二人喝彩出声。

    念结不得不退，这一退就成了缠斗之战。

    唐九原本站在旁边掠阵，防着排教教众。现在念结以一敌二，唐九解下腰间软剑，一折一弹掷给念结。

    念结手中有剑顿时大不相同，她将内力灌注软剑中，软剑绷直在她手里与长剑并无二致，只听兵器相交声大作，直把男女二人震得手腕口生疼。

    每每兵器相交，念结招式内力刚猛，男女二人动作都会一缓，念结终于缓到一个空隙，将峨眉剑法使出，一招得出，再不留余地，移步换式，招式层层绵绵向两人卷来。一把软剑竞将飘柔灵转的峨嵋剑法使得又刚又猛，总是不等招数使老，急急变招抢住先机，男女二人只能死守，一时场中胜负之数已定。

    三人打斗所经之处，人人闪躲，唯恐伤到自己。长辈们又借机说开了，虽然他们亲自上场肯定过不上十招，仍装着大宗师的样子说道：“侏……矮个男女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全因兵器怪异、猝然发难，使念结师太应变不及。可终究敌不过峨眉派的厚积薄发。”有人接到：“陈兄所言甚是，就好比关羽，若真等到颜良、文丑摆开架势才打，他也成就不了一招间斩颜良诛文丑的美名了。”眼见念结胜券在握，许多人开始赞美起峨眉派的功夫。

    暗中那人听到纷纷赞美念结的言论，怪声怪气的声音又忍不住响起：“师太这不是欺负人么？怎么不敢去找乔排主，却在他儿子儿媳妇身上撒气！”

    唐九突然大喝一声：“出来吧！”人人都回头看唐九，以为唐九出手用暗器相助念结，却见唐九两手仍然抱着婴儿，刚才如何能够出手？又见唐九凤眼如锁，人人顺着唐九的目光看到场中一人。乍看之下，那人身材中等、脸皮较黑、胡须浓密，和寻常江湖豪客并无分别，可他用块锦罗香帕拭汗，让旁人看了实在不舒服，眼尖之人看到他擦过汗的额头成了粉白一片。

    那人“咦”了一声，才知道上当，说道：“唐公子，你好聪明啊。”原来唐九试着用练暗器时的方法，一直敛心凝神。而暗中那人说话次数已超过五次，她猜着了大概方位，等到三人斗到大约所在之处，唐九出口，手上却只是将女婴向上臂提了一下，果见有个手持香帕、神情举止异样之人动了一下。众人听这声音正是暗处说话之人，细里细气、语调尖锐，却并没有刻意尖起嗓子。

    念结听到讥讽声再次响起，心下已然后悔，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性子急，为了摆脱这局面，更是要尽快胜了二人。

    “铿锵”的响声，侏儒女手中菜刀终于被念结砍成两段。念结给个台阶，道：“认输吧！”

    乔阳志跳出战圈外，侏儒女却夺过乔阳志手中短剑继续缠斗，但她剑法几乎不会，双剑相交后，念结一挑一拨，短剑便飞了出去。

    胜负已分，众人心潮渐渐平静。忽然“铛”的一声响，不知从哪里飞出一颗石头撞 击短剑，剑身倒转，剑柄又快又沉向念结袭来。

    念结自付能挡得下。她将软剑一横，只听“铛”，金属相撞，声音竟很沉闷，被念结内力灌注的软剑竟被短剑剑柄撞得对折成直角，念结整个人不住倒退。

    一个身影极快地飞到念结身边。希施托住念结后背急使“千斤坠”卸力，念结才不至受伤。

    当群雄纷纷注视着白面男子，以为是他在搞鬼时，希施目光直视偏东方向，锐利的眼光仿佛能透过群雄的身躯，道：“乔排主，是否又是为《洗髓经》而来，何不正大光明出来相见！”

    希施的目光似如神兵利器开路，群雄纷纷避开一条通道，现出一个人来。

    “大师，世道已是如此多艰，有些事何必拆穿呢？”乔排主在校场一角倚着“焚香塔”，隐没在群雄中间。说这话时卸去缩骨功，人形渐渐变得高壮。“焚香塔”足有七尺高，乔排主手扶着比他高一头有余的塔，他倒像是托塔天王一般，豪迈气概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