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五十六章
在江户时期末期, 曾经活跃在之前各个时代的忍者们便渐渐销声匿迹。
而自江户时期之后,这个攻守招式诡秘多端的族类更是不再出现在大众视线前。
很多人认为忍者,这个风靡一时的族类, 说不定早就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被历史淘汰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忍者依旧存在于此世,并没有如大众所认为的那样彻底消失。
在隐蔽的村庄里, 依旧有着从事忍者活动的人们。
只不过和曾经辉煌过的那样不同,现在的忍者似乎并不像原先的那样积极地活跃了——看来在江户时期被打击的元气至今还没有完全恢复。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仍旧每天都进行着高强度的训练,抱着“必死”的信念执行着每一项任务。
要恢复忍者的荣光, 不要抗拒黑暗。
要重振家族的希望,不要畏惧死亡。
这样的教育对女忍尤甚。
因为体格和力量都远不及男忍,所以拼上性命去战斗对于她们而言被认为是最起码的努力。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仿佛永无尽头的训练。
这样的日复一日地过下去, 大家所迎接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某日,自幼便一直进行艰苦训练的少女在结束训练后,心里头忽然冒出了这样的问题。
一直走着的步伐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夜空中朦胧着光晕的月亮,眼神里浮现出了一丝茫然。
明天睁开眼的时候,她是第一眼看见太阳呢?还是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黄泉呢?
她低下头, 摸了摸自己长茧的手心, 眨了眨眼。
无所谓吧。
未来那种东西,怎样都好吧?
也许明天过着过着, 就忽然发现自己的人生其实已经结束了也说不定呢。
她不在乎。
一点都不在乎。
少女的掌心慢慢蜷缩起来, 握紧成拳。
只要努力过好今天就行了, 明天什么的,留到明天再去思考好……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了……
“听好了!你们是我宇髄天元的妻子!就应该华丽地活着!”
“不允许去想什么死还有牺牲的事情!”
“我很看重你们,所以不要死, 听见了没有!”
曾经为未来而迷惘过的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雏鹤!发什么呆呢?我刚刚说的听到了没有!”
记忆中那个对未来迷茫的少女一下子从脑海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站在自己眼前盯着自己看的青年。
早已从懵懂少女成长为某人妻子的女人,在被对青年用那双认真的红瞳盯着看时,不禁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烧。
不过在感到羞涩的同时,她发觉之前那个困扰过自己的问题一下子宛如拨云见日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错,就是这样。
努力活着就好了,努力不要死掉就好了。
不要担心明天也不要担心死亡,只要一心想着现在,一心考虑如何活下来就好了。
没有谁会希望自己死去,所以想要活下去的心情并不是什么坏事。
不要讨厌想要活下去的自己。
更何况,这是夫君的命令。
名为雏鹤的女性看着眼前大声命令她们不许死的青年,感觉心里某个地方在这个瞬间被击中了。
这使得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微小的弧度。
她眼神温柔地看着注视着自己的青年,打起精神,大声地回答了对方的话:“是的!我听见了!天元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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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见世里,被缎带缠绕着无法动弹的女人猛地睁开眼睛。(切见世:一种按时间收费的下等妓院。)
有些混沌的眼神在迟钝了两秒之后渐渐反应过来,逐渐变得清明。
“……”
四肢被缎带绑定在墙上的女人眸目微垂,嘴巴因为被缎带捂住而只能用鼻子闷闷呼出一股气。眉眼之间满是无法掩饰的惫倦。
但是。
但是。
只要一回想起刚刚做的那场梦,她的眼睛就忍不住亮起光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温柔的事情一样。
她那在被困期间一直保持波澜不惊的心,也宛如被人忽然灌入活水的寂静湖泊般,正一层一层地从中心掀起微微的波澜。
而那个给她的心注入活水的人,那个只要一想起、就会使她的心源源不断涌现力量的人……
雏鹤努力在脑海里勾勒出那人深深刻印在她记忆里的模样,以此支撑自己保持住大脑的清醒。
这是唯一能让她坚持下去的理由。
不久前,她受令潜入花街,寻找鬼的踪迹。
尽管她行事很谨慎,但是在确定鬼的身份时还是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多在花街待一刻就多一分潜入失败的危险。为了尽早将情报传递出去,她特地饮下了不会危及性命却能够使自己吐血、伪装出重病模样的毒药,试图以此脱离京极屋。
结果却在离开的那一天收到了来自同样在京极屋的花魁、同时也是她怀疑是鬼的对象,蕨姬,送来的“践行礼物”——一条缎带。
为了不让本就起了警惕心的对方更加怀疑,她选择了收下缎带。
却并不准备留下它。
谁也不知道这外表普通的缎带会在什么时候变成害人性命的恶物。
所以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个东西毁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
也不知蕨姬和送雏鹤去切见世的人说了什么,那个人把缎带宛如珍宝一般捧在怀里,一路捧到了切见世,丝毫不给雏鹤毁掉的机会。
而前脚这人刚离开切见世,后脚那条缎带就灵活地缠住了身体尚在虚弱期的女人的双足、蒙上了她的嘴巴,以一种无法被挣脱的绝对力度将她缠在了墙上。
因为切见世是最低级的情色地点,为了避人耳目,所以这里并没有窗户,有的只是一扇门和一扇栅栏一样的通风口,这导致了屋外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发现屋内发生了什么。而当有人要进来时,在他们进来之前,缎带就会提前用力扎紧雏鹤的嘴,将她整个人背对大门塞进被褥里,伪装出一副身体不适正在睡觉的样子,打发走了所有前来的人。
因为长期“卧床不起”,雏鹤甚至听见有的来访者语气可怜地说她命不久矣了。
她会死吗?
雏鹤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了当初那个笑容肆意的青年的形象。
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时他和她说过的话。
——我很看重你们,所以不要死,听到了没有!
啊啊……说出这种话的这个人,真的是非常耀眼啊……
耀眼得让她根本就没办法死掉而见不到他……
——都给我华丽地活着!
想见他。
好想见他。
只要一想起他,自己的心里就会非常安心。
——是的,我会活下去的,天元大人。
——我会……一定会活下去的……
雏鹤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却突然听见耳畔突然传来了利落的利器挥砍声。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落,落到了一个熟悉又温暖有力的怀抱里。
“我来迟了。”
她听见那人那样说。
“抱歉,雏鹤。”
雏鹤的泪瞬间涌了出来。
虽然面上在哭,但是她的嘴角却止不住地在笑。
“天元大人,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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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前。
“小丫头,你还有什么神通就统统使出来吧。”
宇髄天元半蹲下来,表情郑重地看着梦野卷。
“虽然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你在犹豫什么、为什么没有把你有其他本事的事告诉其他人,但是我不希望因为你的隐瞒让本该能获救的人丧失性命。”
他盯着她,眼神沉了下来。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懂吗?”
梦野卷:“……”
她被宇髄天元的目光锁定住,像是食草动物被食肉动物盯上了一样,感觉到了压迫力。
她想起自己前不久还和善逸约定好了什么也不要说出去。
可是……
这一瞬的犹豫,让女孩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画面。
莫名其妙地,她脑子里闪过了自己当初被花盆砸死的事情。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有第二次活着的机会的。
——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永远从世界上消失,永远也见不到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爸爸、妈妈、直人……
他们……还好吗?
梦野卷握紧了抓着挎包的手。
然后下定了决心,把手伸了进去,从里面掏出了一盏提灯。
一盏微凉的、散发着幽蓝色光的提灯。
这个提灯,正是之前梦野卷在与谢野晶子那个世界得到的东西。
【鬼魂提灯:可装备道具。】
【道具描述:以灵魂为油燃烧的提灯。当你走夜路的时候,带上这个提灯,会吸引一些神秘侧的神奇生物哦~如果感觉太冷的话就敲敲灯壁,和里面的家伙们说一声,它们会体谅地把火焰变小一点的。】
在看到梦野卷把一盏成人小臂长度高的提灯从那个小小的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宇髄天元挑了挑眉。
却什么也没问。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提灯举了起来,轻轻敲了敲灯壁。
然后根据脑海里浮现的提示语句一字一字念道——
“灵为火,魂为焰,命运为天,常道为地,燃一切之常理,焚众所之奇绝。”
“灯中的魂灵啊,请你们开始吟唱吧,用月光指引我最终的方向。”
“请你们告诉我,雏鹤小姐现在在哪里?”
话音刚落,灯壁便开始发光。
一些类似萤火虫的幽蓝色光点不知从何处而来,附到了灯壁上。
同时鬼魂提灯从梦野卷的手里轻轻飘了起来,被一个虚幻的身影托在了手上。
“请您和我来。”
看不清身形的鬼魂轻轻说道。
梦野卷:“……”
她在原地僵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把头转向了宇髄天元,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鬼魂的位置,道:“那个、那个、宇髄先生……”
(救命!)
(有鬼啊啊啊啊!)
内心呐喊成世界名画但是表面却叫不出来的女孩眼神巴巴地看着身材威猛高大的青年。
宇髄天元:“嗯?”
他挑了挑眉,看向了浮在空中的提灯:“你的灯飘起来了。”
(还、还有呢!)
(不止是灯哦!!!)
大概是梦野卷的眼神太过可怜,宇髄天元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飘起来的提灯。
“还有什么吗?”
看来宇髄天元并不能看到那个鬼魂。
梦野卷:……
梦野卷感觉自己现在头皮发麻。
她是那种有人陪着就敢看丧尸片、血浆片的人,但是她完全!不能!接受鬼片!
不是这个世界的鬼,是那种传统意义上死人灵魂的鬼。
这个世界的鬼只要代入成丧尸就能勉强直视下去,但是鬼魂什么的,她完全做不到!
(妈妈!!)
但是现在情况紧急,雏鹤须磨槙於三位小姐说不定正面临着生死危险,她不可以因为自己怕鬼就耽误了宝贵的救援时间!
梦野卷咽了咽口水,把视线凝聚在大概是鬼魂脚的位置:“请带路吧!”
鬼魂:“是。”
然后鬼魂带着提灯开始往前飞快地飘去。
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飘到了二十米开外的地方。
(?!)
(好快!)
就在梦野卷打算把那个可以让人一跃十米的【奥利弗的伞】从挎包里掏出来的时候,她被宇髄天元拎起了后背领,提着追上了鬼魂。
鬼魂一路领着他们到达了一个小破屋的门口,然后便消失了。
提灯也飘回了梦野卷的手里。
而宇髄天元在提灯停下漂浮的同时,把梦野卷和一句“这里安全,待着别动”一起丢在了空地上,自个儿则如同一支脱弦箭,极速冲进了小破屋里面。
再然后,他又冲出来把梦野卷提了进去。
“能治吗?”他问。
梦野卷点了点头。
“请放心吧,我一定能让雏鹤小姐恢复最好的状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