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爬山
第四十六章
元晞主导的一出好戏，阴差阳错地解决了陆瞻身上的麻烦，而她却高兴不起来。
萧馨月跪在勤政殿外为淑妃求情，丢人现眼不说，不管她是否亲生，只要想到自己可能给别人养了十几年女儿，皇帝都恶心厌弃了她。
血缘当真重过十几年的父女之情吗？并不尽然。重要的是男人可怜的尊严，是皇帝的头上不能染绿。
亲眼看着长大的女儿，只要因她的缘故冒犯到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男权”，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没有一丝情分。他脸上的一根毛都比萧馨月重要。
元晞这几日总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也没去见陆瞻，弄得被冷落的男人牵肠挂肚。
沈庭大概猜到了，那日听小鱼说事情安排好以后，第二天萧馨月就出事了，不过她从未怀疑什么，只是一直陪她静静地待着，说话都着意轻着声。
“明日三月初三，咱们怎么过？”沈庭问。
“我不过了，你自己看着办好了。”元晞还是觉得没意思。
“你这些天到底怎么了，自从萧馨月出事，你就没高兴过，她倒霉她的，碍着咱们了吗？”
元晞摇摇头：“她活该倒霉，比起她身上的事，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好的了，我没有同情她，只是忽然觉得，有些东西看似重要，其实不必执着。“
沈庭松口气：“说实话，她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元晞没有否认：“沈庭，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可恶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沈庭听完就急了，扇了她后背一巴掌：“你当然是好人了，我又怎么会厌恶你？不管你做什么肯定都是有原因的，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们还算什么姐妹！“
元晞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笑着说：“明天怎么过都听你安排！”
沈庭嗔怪：“现在有精神了？刚才还要死不活的！”
元晞傻乐：“要不要叫上泠兰和李妍去游湖？”
沈庭想了想：“又游湖，我都游腻了，咱们去爬山怎么样？”
元晞拍手：“好，就去爬山！”
次日，四姐妹乘车来到石龙山脚下，山上已是游人如织，山寺的桃花开了，粉烟似霞，吸引着彩蝶四处翩跹，迷乱了人眼。
三月三日天气新，出行的少女们个个精心装扮，娇艳如花，期盼在今日能遇到心仪之人。男子们也拾掇得比平日风雅整洁，毕竟难得有机会正大光明地相看女子，得捯饬出最佳卖相，哄个娘子回去。
元晞无心盛装，只穿了件湖绿褙子，配同色曳地百蝶裙，松松挽着发髻，莹莹素发映衬雪肌，反倒彰显了艳色，想低调都低调不了。
沈庭一身骑马装，收得窄肩细腰长腿，颜色火红似焰，往桃花下面一站，蜜蜂就嗡嗡地追着她转圈，吓得她左闪右躲魔爪乱挥，笑够了一行人。
高泠兰和李妍都是浅色云锦襦裙，锦缎的华光下，高泠兰神采奕奕，黑漆漆的眸子上有一层透亮的光，相较之下显得李妍不太有精神，眼下有片青色，还不停地仰头打呵欠。
高泠兰看在眼里，悄悄担心，这个最小的妹妹貌似对秦翊动了心思，而秦翊刚被皇帝指成了驸马。。。。。。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着，随着游人们爬到了山腹，李妍一屁股就坐在别人刚让出来的石凳上，喘着粗气哀嚎：“我实在走不动了。”
正欲休息，只见对面几个青年男子衣衫华丽，眼里闪着异样的光，推推攘攘地向她们歇脚的地方走来，不时互相勾兑眼神，发出饿狼般的哄笑。
遇见轻薄之徒了。
有沈庭在，元晞不担心，她冷漠地撇开眼，不想看见摔人。
沈庭的拳头已经咔嚓捏响了，她开始活动身手。
忽然其中一个青色长衫，手持折扇的桃花眼站住不动了，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拦住了这群居心不良的浪荡子，那位姿色如仙的少女不就是——他可不敢忘了当年在元府说过话的贵人。
青衫男子掩住口，向身边的人说出元晞的身份之后，几名男子原本挂着轻薄浪/笑的脸顿时僵住了——这丫头的来头也太大点。转瞬后几人又换成一副讨好的脸色，讪笑着慢慢退开了。
对这种烂人，元晞懒得上心，沈庭还有些遗憾，她都好久没打架了！嘴里啧啧叹道：“怎么就走了呢？回来啊，难得有机会，陪我练练呗。”
高泠兰掩鼻而笑：“你不出手就够吓人了，那几个人已经看出来不是你对手。”
元晞和沈庭继续往上爬，李妍不想动，人总是痴痴的，感觉身在曹营，高泠兰就留下陪她，在原地等着回去的时候一起下山。
等着等着，下面的石梯上出现了一个费力挣扎的身影，脸色苍白，走两步就喘，秦翊尚未病愈，从家里跑去宫里找元晞，得知她来爬山后又追到这里。
李妍倏地站起身，着急地小跑下去接他：“你怎么病成这样还出来？”
秦翊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问：“元晞呢？”
李妍眼里的光黯淡了些，尴尬答道：“她在前面。”
高泠兰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打招呼：“是驸马来了啊。”
秦翊立即更惨白了，他松开李妍说：“我上去找她。”
高泠兰见他争命似的还要往上爬，放心不下，只得硬拦住，说道：“她应该很快就回来，你先休息，估计差不多休息够了她也到了，我们就在这等。”
秦翊走不脱，只好跟随坐到了石凳上。
一炷香的功夫，元晞就和沈庭从山上下来了，看见病怏怏的秦翊眼巴巴的模样，她顿时感到愧疚，自己对付萧馨月，结果害得他吞了苦果，虽是无心，但。。。。。。
打量着走近时，只见高泠兰对着她欲言又止，她很快领悟地看向李妍，惊讶得捂住了嘴。
李妍对秦翊什么时候成这样了？不甘心的醋意挂在脸上，一听沈庭调侃秦翊是驸马，她眼里竟有些聚起水雾！
元晞硬着头皮问他：“你跟萧馨月的事，打算怎么办？”
李妍竖起耳朵，暗自关切。
秦翊立刻上了火，他恨道：“我想退婚，现在我爹拦着不让。”
元晞“噢”了一声，望着李妍，见她也上了火，继续追问：“你娘和祖母同意你退婚吗？”
前世的秦翊宁可自己下跪求她原谅，也不敢顶撞祖母半句，他被老太太拿捏得死死的。
秦翊出乎意料地点点头：“我祖母也想把婚事退了，可是我爹还没拿定主意。”
元晞怔营一息，很快想通了，淑妃获罪，老太太怕牵连宁国侯府，连带自己的指望都要落空，因此很快对这桩婚事翻了脸。
秦相怕得罪陛下，不敢由着老太太的意思，还在观察形势寻机定夺。
不过这家子的男人都不是老太太的对手，只要她想退婚，那还是有可能退得成，只是苦了秦相而已。
她也不知在安慰谁：“既然如此，那你未必就是萧馨月的驸马，别苦着脸了，咱们先下山吧，李妍你扶着点他。”
说完自己去前面带路，沈庭和高泠兰都自觉地跟上去，李妍不知所措，两眼茫然转着，心想我什么也没说啊，元晞她怎么。。。。。。
刚来到山下，秦翊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举着拳头冲出去要练摊，元晞张圆了嘴，像鲤鱼一样半天也没闭上。
她一点也不担心陆瞻。
“死断袖！你给陛下说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跟你交过朋友？你以为私底下搞鬼就谁都不知道吗？我都打听过了！”秦翊打一拳，脚下晃三晃，追鸡似的追着陆瞻乱骂。
“死断袖，你不在东宫好好待着，跑去陛下面前害我！”
陆瞻没出手，身形灵活一闪再躲，秦翊拳拳打空，只好靠骂出气。
实在听不下去，元晞挡在了陆瞻身前：“你要打就打我，不许动他，是我害得你被迫娶萧馨月的。”
陆瞻哪能让元晞给他挡事，他见秦翊像只气红眼的小土狗，咬人都够不着，伸手才一推，秦翊就差点扑倒在地上。
“快跑。”元晞推着他。
陆瞻反手抓住她的胳膊，带着人一起跑了，瞬间只剩下呆若木鸡的几人留在原地。
涪江水面翻浪，层层远归天际，岸边翠绿老柳，枝条笼烟，随风荡涤不止。
两人跑到此处，忍不住同时笑出声。
当时就是在这里遇见后，两人一天之内爬了两次蜚英塔，一起在暮色中坐了飞车，倒霉的还是秦翊。
元晞笑出了眼泪，陆瞻变得有些委屈：“要不是我去了紫棂殿，还不知哪天才能见你。”
元晞主动靠到他身旁，把他去北境后发生的事，自己调查萧馨月的事大致说给他听，陆瞻静静地听着，自然就把人搂进怀里。
两人对着江面，元晞说到自己设计萧馨月母女时，忐忑地抬头望他：“我这样做，是不是太恶毒了？”
陆瞻只会心疼她，哪管那对母女倒多大的霉，他幽幽地说：“我才恶毒呢，是我对陛下说秦翊钟情萧馨月已久。”
元晞哭笑不得，埋头倒在他胸膛问：“你为什么要推秦翊进火坑，怪不得他刚才想杀了你。”
陆瞻没回答，此时微风温柔地拂动头上的细柳，水中的浪涛带着巨大的能量涌动不止，她正软软地歪在自己怀里，这个季节所有的桃花瞬间都黯然失色了。
陆瞻眼里蓄满了整条涪江的春水，抬起她的下巴，呼吸交缠，用行动给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