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毋念议事（中）
言启端起一杯茶送入口中，另一只手捧着一份档案细细阅览。
“那两个刺客只是说了谚门公馆？”祁濂同样品着茶，一边问道。
“时间紧迫，他们说了一句谚门公馆我就把他们放了，我听说过这个地方，但之前一直不知道是谁的地盘。”
言启手中拿的是关于颢都路氏的档案资料，也正是谚门公馆的实际拥有者。
祁濂简单地说明道：“谚门公馆是路家比较有代表性的宅子，他们告诉你这个名字等于直接把矛头指向路氏。”
“路家家主路宏远，就是那次拍卖会上的家伙？”
祁濂迟疑了片刻，“拍卖会几乎每个家族都出了人，不过他的确去了，就坐在八号包厢。”
“他为什么要派人刺杀，刺杀谁？”言启满是疑问地说。
“你觉得不一定是你，但你也说了你的那几个朋友都是普通身世，不值得在颢都行刺杀之事。
对方并不知道你的实力，但却有可能知道你和澄澈有关联，想从你动刀试探澄澈的反应和实力。”
“有这个可能，仅凭两个刺客慌乱之下提供的线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们也只能靠猜。”言启说罢又无奈地喝了口茶。
“对了，你们上位什么时候开完会？”
“难不成先生还想等上位回来，我想问一下，先生是因为我的一句多言才决定不去的吗？”
言启思索着祁濂的话，可以说的确是他提醒了自己，但真正让他决定不去的理由又和他没什么关系。
“不完全是，你是个耿直又有能力的人，文总一定很看重你吧？”
“看重不敢当，但我相信上位把事情交予我手时一定是放心的。”祁濂也不免“骄傲”了一把。
言启笑道：“你们上位平时有提过我吗？她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祁濂。
祁濂眼珠子转悠了两圈，以为对方想套他的话，便敷衍着说：
“上位对先生的期待很高啊！您是年轻人中不可多得的大才，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言启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他都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这不是泛鹤会说的话，但他也懒得拆穿。
“如果先生今天准备等上位回来的话，就在无舟榭享用晚餐吧？”
“不了，既然她那么忙，让她早点休息吧。”言启刚准备起身，又被祁濂抬手拦了下来。
“上位还有一样东西要我交给你。”
言启表情严肃，看着同样严肃的祁濂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
“上位担心先生在颢都毕竟孤身一人，同时还要兼顾学业，经济方面可能跟不上，这也是我们的一份诚意。”
言启严肃的嘴角不禁慢慢扬起，“你们的诚意我很喜欢，告诉文总有空随时联系我。”
他心里其实更喜欢，“贫困潦倒”了这么多年总算得到了富豪救济。
而且因为是小鹤的钱，拿在手里亲切倒是次要，主要是花的时候不会想着这是别人的钱而花得不自在。
言启故作镇定地向门外走去，心里已经百花齐放，如果不是当着祁濂的面不太好意思，他一定会狂亲这张银行卡。
有钱了，老子终于有钱啦！
祁濂看着他变化莫测的嘴角有些发愣，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默默送客。
————
毋念堂议事厅。
泛鹤坐在上座单手撑着脑袋，场下坐着的各区负责人无一人敢出声。
被青带上来的那个雍南的运输总管还站在大厅的中央，颤巍巍地低着头。
估计是看到自己的靠山严总管在上位面前连跪两次，大气也不敢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生死听天由命了。
泛鹤轻锤铜磬，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议事厅之中。
“抬起头来。”
小运输总管微微抬起头，眼神却不敢与泛鹤交汇。
“你不是赤北的人对吧？”
“是……”他支支吾吾还伴随着哽咽声答道。
“介绍一下？”
“刘岭，雍南衍州人，今年二十九岁，任雍南区清风物流衍州总管，我以前乡下的，实在是穷怕了才财迷了心窍。
我上有老父老母要赡养，下有一对儿女要抚养，一家子人需要我这个顶梁柱，求上位一定再给我一次机会。”
说罢他还如之前的姜总管一样跪倒在地，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用膝盖走路向泛鹤的方向爬去。
青在他的身后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再用手拎起来拖回原来的位置。
他仍旧跪着把头埋在地上痛呼：“上位，我真的是穷怕了……”
当当当当当——
这种拙劣的演技根本入不了泛鹤的眼，她连敲数次铜磬，清脆连成了刺耳才打断了他。
“真的是够了。”她随手将小槌丢回磬中，不耐烦地质问道：“你问问身边的这些老总，应该怎样处置你才好？”
刘岭抬头第一个望向的就是姜总管，但这老东西低着头不肯看他。
再环顾一圈周围的领导们，也都没人敢直视他的求助，这一刻他真正成为了被世界抛弃的人。
在座的每个人都负责着一个大区，各个都是人精，怎会看不出上位是想拿这个刘岭杀鸡儆猴。
“姜总管，你的人，你有什么办法？”泛鹤阴冷地问道。
“我……”姜总管一副心气不足的虚弱之相，半天答不上话来。
当——
泛鹤捡起小槌再敲铜磬，“金总管，你怎么看？”
坐在姜总管对面的小胡子金总管立刻站了起来，义正言辞地回答道：
“这个刘岭不是我们赤北的人，但不代表不能发配回赤北，我建议撤去他的职务，将他派人送往赤北做劳役。”
西北区负责人房总管站起来附和：“我赞成，可以将他一家人都送过去，算是建设赤北来赎罪了。”
这句话其实是在帮刘岭，一家人在那儿虽然苦但相互有个照应，也免了相思之苦。
而且赤北的劳役不是做奴隶，很多被流放到那儿的罪犯都是经过劳役改造才被正式接纳为赤北公民的。
泛鹤听得还算满意，心想这个老油条正经能力是有的，只是太久没了管束。
“那剩下的呢？”
房总管脑子飞速地运转，接着说道：“自上而下全面调查，凡贪污受贿之人主动吐出赃款从轻处罚，后被查出者从重处罚，严惩不贷。”
当当——
“坐下吧。”
泛鹤敲了两声铜磬，对于这个提议她不反对，但她要对腐朽体系来一次重创，就需要更极端的手段。
她用着最平和的语气说着最不容置疑的话：“我给你们机会，回去自查，对着这两份报表给我再做一份报告。
哪些人贪，贪多少，贪的钱都到哪里去了，全都给我再写一份报告，详细的报告。
把该属于赤北的钱，都给我干干净净地吐出来。”
众负责人纷纷面露难色，不仅仅是因为工作量的巨大，更是工作难度的巨大。
贪腐之风这么多年早已根深蒂固，他们这些领导之中又有几人是干净的，从何查起？又从哪里根除？
泛鹤望着他们深深吸了口气，寒煞之眸如割喉的利器轻轻从每个人身旁拂过。
“你们不在赤北，我很难按赤北律令惩治你们，你们可以瞒，可以骗，可也要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情报人员和处决人员。”
泛鹤的一字一句说得非常缓慢，她要每个人都听清她的决心，她就是要把刀架在所有人的脖子上。
你们听也好，做也好，我的眼睛始终在你背后死死盯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