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吐血
第六十五章
汗水滴落, 嗤的一声，还未坠地就已经被烧成了空气。
气温，骤然爬升到49度。
大槐树整个被笼罩在灼目的阳光里, 黑红色的煞气汹涌, 一大束一大束的金色光柱从火红色的桃花里射下来——
火红的天，金色的光芒，黑红色的雾气, 强烈的色彩冲击撞入眼帘。
方程面前的香案不断撞击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这是碎剑企图逃出至阳至刚的光照，却被镇压符死死压着, 激烈的挣扎牵动香案晃动。
仅仅只过了三五个呼吸, 翻卷的黑雾就被阳光冲散，露出光秃秃的槐树树干来。
血煞之气被蒸腾成稀薄的气流，一丝一缕飘散在阳光里，继续被炙烤，最后变成细微的黑色颗粒。
见状，方程神色一肃。
“缘聚缘散，红线缠尽万般缘！”
方程丢出一团红线，往上一抛, 停在树冠顶上, 被玄力牵引的红线像是有生命一样, 缠住树干和每一根树枝，每一条个根系。
随着红线不断抽长，线团不断打转, 速度越来越快，篮球大小的红线团不断变小。
等红线缠好根系从土里钻出来，方程当即接住, 用它缠住碎剑。
两端相连的一瞬间，红线骤然变成了黑色。
——孽缘之色。
方程喝道：“缘起缘灭，何处缘来何处去！”
一股股黑气从大槐树里溢出来，盘绕大槐树的红线顷刻间染成了黑色的粗绳。
顽固的黑气被从大槐树里抽取出来，灌注到了碎片上。
从哪儿来的还哪里去。
拨乱反正！
头顶的九朵桃花骤然调转，九道凝聚的强光打在了碎剑上。
嗷！！！
在场所有人仿佛听见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叫。
嘤！！！
大槐树又痛又爽。
过于强烈的光照让它也晒脱了一层皮，本来就烧焦的树皮一块块脱落，好不凄惨。
但它太高兴了，因为，那个让它疼了几十年的坏东西终于被抽走了！
与此同时，一间酒店套房中，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正在哀求一个穿着素淡道袍的中年男人。
“大师，您一定要救救婷婷啊！她被人抓走了！您看，就是这个王八蛋！”
他掏出手机，给中年道人看一段视频。
“有鬼啊！！！”
慕玲的尖叫声传出。
那竟然正是《我们只是cp》直播中，慕玲在镜子里看见鬼的片段。
这个男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被慕玲的经纪人暴打了一顿的，她的前男友。
男人指着方程，道人定睛一看，眉头顿时一皱。
“又是他。”
“大师，您认得他？”
男人一听就听出来，大师和这个方程有恩怨，顿时大喜。
道人没有多说，盯着手机屏幕，看到方程随手一点，竟将镜中女鬼定在其中，更让屋中其他人肉眼得见，心下就是一跳。
他小看此人了！
今日之事恐怕有变数。
他掐指，正要起卦算一算是否事成，喉头突然一热——
噗！！！
一口血直接喷在手机屏幕上，遮住了屏幕里的人。
他面前的男人骇然色变，只因在吐出这口血之后，中年道人的脸上突然长出几道皱纹！
——竟是瞬间老了二十岁不止！
“大师，您怎——啊！好烫！”
伸手来扶他的男人，手才碰到他就被烫熟了皮，好像握住一块正在燃烧的碳。
道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他的身体无端变得灼热起来，好像有火在烧。
那小子竟然坏了他的布置？！
他做了什么？！
吐血只是孽力反噬，这烈火焚身又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多想，道人连忙祭出法器护持自身，手指掐出诡谲的手诀，口中念念有词，“兽无善恶，以身护主……”
另一边。
“不良缘断天缘剪，剪断天下不良缘！”
等到大槐树吸食的血煞悉数被抽出来，树上的红线恢复原样，再不沾染意思黑红之气，方程操起一把金色的剪刀，干脆利落地剪断了这根红线。
嘤~~~~
大槐树发出畅快至极的声音，像是堵塞的管道终于被疏通，整棵树都活过来了。
方程眉眼却是锋锐尽显，就是现在！
他抓住被剪断的红线，喝道：“有！缘！千！里！一！线！牵！”
绑着碎剑的红线大放光芒，线头一下子钻进碎剑里——
红线化虚，透过碎剑，穿进茫茫空间，直接穿向了碎剑曾经的所有者！
方程看到了一家酒店，看清店名后还没来得及捕捉其他细节，就见红线急速向前，冲进了一片黑雾之中！
突然一只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红线一口吞下——
只模糊地看到了两个成年男人的身影，方程手中的红线就燃烧起来，化作飞灰。
他眉头一皱，正懊恼让人跑了，忽听咔嚓一声。
方程低头看去，只见碎剑上面突然出现一道裂痕，裂痕越来越多，没用多久就在烈日灼阳中碎成几十块，一点点黑红色的光点从碎剑中跑出来。
他眸光微动，闪过了然之色。
——那不知名的黑雾巨兽吞掉红线，斩断了方程的追踪，却同时，也斩断了碎剑和旧主的牵连！
方程凝视着细碎光点，他倒要看看这把剑里封印了什么。
四面八方，散落在阳光里的黑红色尘埃被吸引，纷纷朝这些光点聚拢过来。
光点越聚越多，最后团成了一个球。
等到碎铁里不再有光点冒出，颗粒都聚拢，那个球突然睁开了——
是的，它睁开了！
那竟是一个眼球！
眼球是漆黑的，眼珠子是血红色的，唯有浅浅几缕的金色绕着眼珠，让这只阴森的眼睛多出了一点清明之感。
更让方程惊讶的是，他竟在这双非人的竖瞳瞳孔里看见了一只属于人的眼睛！
人眼和兽瞳重叠，说不出的诡异。
九朵聚阳桃花骤然碎开，竟是一瞬间被抽取了所有烈阳之力，全都打在了眼球之上，被眼球主动吸收。
飙升的气温让风扇上清凉符无力负荷，燃烧起来。
眼球重新闭上眼睛，摔在地上，滚到方程脚边。
酒店里，道人再度吐出一口血来，正要驱使巨兽护体，抵抗反扑而来的孽力，敲门声响起。
道人勃然色变。
这些人竟然来的这么快！
根本没有收拾现场的时间，道人收起保命法器，破窗就逃。
“大师？！”
被丢下的男人骇然，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心里却非常害怕。
大师不能丢下他走啊，他会破产，他会死的！
男人拔腿要追过去，门就被踹开了，一大群穿着道袍和袈裟的人冲进来，“怀文道友你在做什么，阴气怎么这么重——你是什么人？怀文呢？！”
庭院中，阳气散去，气温转瞬回到31c。
突破二十度的温差让伞下三人打了一个寒颤，当即明白，方程为什么要给言琛准备羽绒被了。
是的，只有言琛有。
好在被子够宽敞，再装下吴导和林超越也没问题。
方程回头，看到他们三个裹着被子坐在雷击桃木上瑟瑟发抖（哦，林超越是冷热交加，身上冷，但沾着雷击桃木的屁股可太烫了），言言被挤在中间最暖的位置，就放心下来。
趁着这会儿阳尽阴生，正是超度女鬼的好时候，方程取出魂瓶。
他没有自己动手，只再度取出红线，一端圈住大槐树，一端塞入魂瓶中。
符笔点朱砂，方程在槐树树干上画符。
——朱砂消失，鬼门开。
“送她们走吧。”
这合该是槐先生的缘法，方程不会抢。
嘤~
大槐树颤了颤，红线变成了白色的槐花铺成的路。
——世间至纯的白，不染一丝污秽。
此乃善缘之色，一如那只大黑狗和守候他八年的主人之间的牵绊。
一只女鬼飞出魂瓶，踏上白色槐花路，鬼气耗尽的她依然无法开口说话，但却对槐树行礼叩拜，谢它数百年相护之恩。
随后，她再对方程稽首，却是谢他救槐树之情。
女鬼起身，走上白槐路，走向鬼门关，未曾有一次回头。
又一只女鬼走出来。
一只又一只。
她们无声叩拜，无声告别。
告别槐先生，也告别这人世。
被子里的三人看着这一场默剧，俱是泪眼朦胧。
这些穿着各色古装，披散着长发的女子，她们仍然吐着缩不回去的长舌头，苍白泛青的脸很难看，脖子上还有一圈消除不掉的青紫，那是她们死于至亲至爱之手的证明，但她们眼睛里却有着点点笑意。
没有宽恕，没有释怀，只有不在意，只有满满的感激。
这些仿若从历史书里走出的女子，在这一瞬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必定是他们一生之中，见过最慈悲的分别了。
林超越受到的触动最大。
她们……不恨吗？
没有放下，没有释怀，却也可以这样毫不在意，心怀善意地告别这个曾经让她们遍体鳞伤的世界……
言琛却有些理解她们的心情。
仇恨没有被化解，但，她们被救赎了。
——手里抓着光，我愿意投降。
正百感交集，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言琛拿出来一看，是方程放在他这里的手机。
见是张通，他忙接起来，就听那边说：“方先生，我们知道是谁干的了，就是让那老匹夫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手里抓着光，我愿意投降。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