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合力

    每一个人好似打了霜的茄子，早上来时的热情随着汗水蒸发。派出所的一名队员问出了大家都不敢问的问题，“我们还刨这一层吗？”

    看着眼前下降不止三米的土层，大家陷入怀疑。消磨他们热情的不是辛苦和烈日，而是没有希望。

    “换一层吧。这一层就不再动了。”魏霁知道，挖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戏了。

    这个平面难道不是为了之前准备的，而是为了未来准备的？魏霁也试图站在周平和周建国的角度分析他们的行事动机。

    “休息一会儿，我们换成第四层。”

    队员们没有说什么，互相看了看，明显他们觉得不太可能——第四层是周家祖坟埋得最多的一层。其他层的坟墓都是用切割整齐的石头堆砌起来的，第四层的坟墓是用不规则的石头块垒成的，不用看墓碑上的生卒年，就能猜到，这一层的坟墓怕都是上个世纪的了。

    挖这一层，真是属于“刨祖坟”的行为。周家要真是选在了这一层，这个“格局”也是挺大。

    并且坟墓密度越大，那留给周家可操作的空间就越小。大家没说，心里却都有自己的答案。

    心里想是这么想，却没有一个人说什么，休息一会儿后，大家继续扛着工具进入“作战区”。一部分人留在第一层，把剩下的一小部分刨来看看，其余人都去第四层进行新的一轮“作战”。

    第一层的平台还没有在平面上铺上水泥，所以直接用工具刨就行。其余几层，在除了坟墓的其他地方全部铺了水泥面，在刨之前还必须先将水泥给撬开，露出里面的土层才可以继续进行下一步。

    队员们的动作也不像刨第一层那么快，叫来专业师傅将水泥地弄开，就已经下午六点

    “今天我们还弄吗？”派出所的一名警察问他的师傅。

    魏霁在一旁听见了，也不打算再继续，今天来的大部分都是昨天晚上一起去周家的，加上前几天，大家已经熬了好几个晚上，如果再挖下去，骸骨还没有找到，人先累倒也不行。而当地派出所的同事，他们本来就是做协助工作的。

    “派出所的同事们就先回去吧。和我一起来的，我们暂时不回市里。吃个饭我们继续。还没有找到的话，晚上轮个班，三个人一个组，一天晚上两个组，分别守上半夜和下半夜。其余的人下山养精蓄锐，一早上来继续。”

    魏霁的安排还算合理，大家欣然接受。

    所有人在穿上警服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未来将要面临的是一份怎样的工作——危险、辛苦……但他们依然选择了这份职业。所有人虽然心里有埋怨，但没有一个人对待工作是懈怠的。

    后来的工作变得越发困难。

    当天晚上，整个河咀市都下起大暴雨。

    山上架起的棚子根本扛不住。秋天的夜晚，尤其是下半夜，即使不下雨，穿上厚厚的棉衣也会冷，如今加上突如其来的暴雨，棚子也失去了它的抵御作用。棉衣根本不能保暖，反而在被雨打湿后成了既妨碍行走，又加剧寒冷的“利器”。

    山上坚守的队员轮班下山后都纷纷倒在医院，第二天和第一天比，队员直接少了一小半。

    又一个上午过去，第四层挖到了接近地下两米，依旧没有可以挖出的迹象。

    不管是魏霁还是其他队员，越挖越没有底气。

    魏霁坐在大树底下，手上拿着一根烟，眼神空空望着天空。

    再换个思路呢？魏霁想着。

    人员有限、时间有限的情况下，如果能够猜准作案者的思路，往往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现在的思路是反常，却还是能够靠着常识想到。

    如果自己是周平，一开始就想好，未来会有不知道多少具骸骨会被抛，而自己找了一个绝妙的位置，那就是自家的坟地。平地肯定是第一选择，因为开阔。

    平地的缺点在哪里呢？——平地看起来没有缺点，但有一个最致命的问题是，周家祖坟已经历经几代，而周家并非代代单传，平地如果被挖开，和周围的土地颜色会形成一个鲜明的反差，翻上来的新土往往颜色更深，更红。这就意味着，平地挖开更容易被路过或者是在山上耕种的人看出异常。

    所以，不了解“下一单”是什么时候的周平可能会因为这个原因而不选择平地。

    还有一个可能，周平一开始就为自己被发现做好了准备，那么拖延警察的调查进度，为他争取时间，或者找一个根本不可能被查到的方向去抛尸，警察可能还会因为没有证据无法给他定罪。平地的修葺就是在设置“圈套”？

    想着想着，魏霁不自觉地笑了，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天马行空。

    也不是没可能。

    那最没有可能，又最“安全”的地方在哪里呢？

    周家祖坟里。

    河咀市没有一个人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而这个理由就是最“安全”的保障。

    魏霁留了三人做还没有做完的工作——第一层平地挖掘。加上当地派出所的人，现场还剩十个人。

    “我们换个地方继续。”魏霁指着面前几所老墓。

    张猛瞪大眼睛，“队长，你的意思不会是开棺吧。”

    “猜对了，开始吧。”魏霁丝毫不废话，说完就独自一人去一所坟前，闭眼，默念后便开始动手。

    魏霁把模板做在前面，后面的人也放下心里防线，实在害怕的在坟前多默念了几句，就继续投入工作之中。

    大家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不过对于已经逝世的人，开棺也是极大的冒犯，默念告知只是最基本的礼节，和信仰无关，也是对风俗民俗的尊重。

    河咀市老旧的墓是用石头搭起来的，木棺在土层地下，往上铺碎石，外层是不规则的大石头，这样能在这个常年发生泥石流的地方将墓很好的保存下来。历经几十上百年，当初埋进去的人也没有想过，如今会有这样的场面发生吧——不是泥石流，而是为了查案。

    在场的人，几乎都是河咀市当地的，但是没有一个人搭建过或者拆过这样的坟墓，所以他们都没有发现，其实他们拆外面的大石块时，有的松一些，有的紧一些。

    石头刚搭起来是松的，当它经过风吹雨淋和微生物、苔藓等的重新打扮，石头堆会神奇地变紧凑，有的甚至还会粘在一起。

    不到一小时，一些坟墓就被刨到只剩下最下面的土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