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灵魂的颤动
“七七,你还好吗?”
随着急促的敲门声,一道焦急的声音传进房内,燕七眼眸微闪,敷药的手顿了顿,抚上背部道道伤痕,片刻后披上外衣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沈玺承仔细打量着她,抬起的双手滞在空中无处安放,七七换了衣服,他看不出伤在了哪儿,万一碰到伤口便不好了。
“无事,小伤而已。”
借着淡淡的月光,沈玺承还是清楚看到,七七嫣红的薄唇失了些血色,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面前不以为意的小姑娘,郑重说道:“七七,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夜空中,几颗繁星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燕七却觉得离她不过咫尺之间的这双最是耀眼。
胸膛处那炽热的心在加速跳动,这般不受控制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
燕七又一次挪开了眼,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事情处理可好了?”
沈玺承眼眸暗了暗,长睫微垂下来,失落一闪而过,略带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嗯,秦连已经去取线索了。”
“好。”燕七疏离地点了点头,没再应话。
这一刻沈玺承似乎又看到了初见的七七,处于世却不融于世,气质清冷拒人于千里,周身似乎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总让人无法触及。
他敏锐地发现,变了,不过短短片刻,他们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强打起精神,恍若他根本没有发现这变化,明眸泛着光,“七七,明日你陪我一起去找出下毒的源头,可好?”
非常冷静平常的话语,但或许连沈玺承也没有发现,这句话中带着强烈的期盼,还有一丝企求。
燕七微抿薄唇,脚步极其微小后退了一步,“我于许州并不熟悉,或许岳将军比我合适,明日我想去药房看看能不能帮上些忙。”
良久,沈玺承方才应了句,“好,那你好好休息,秦连应回来了。”
语罢,他转身离去,嘴角勾起的弧度缓缓趋于平稳,夜色中竟显得有些落寞颓丧,手中白玉药罐露出了一角,在月光下显得剔透冰冷。
小酒看得都有些不忍,狗男人向来气宇轩昂,何曾这样一副委屈落寞的模样,看起来还真有些心酸,它跟宿主相处这么多年,自是发现宿主的变化。
“宿主,你怎么”
“若无任务牵扯,我与他此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小酒,白昼和黑夜永远不会有交集,哪怕有,也只是交接时的转瞬即逝。”
这些日子,她都快忘记自己初时便是带着目的性接近他,今夜她不过是清醒了,他们向来不是一类人。
纵使她有所察觉,所有的梦境都围绕着沈玺承,可她也很清楚,这一世,她与他确实并未有任何交集,她不能因为这些若有似无的记忆,便将情感寄托在他身上,这样于他不公平。
燕七并非想疏离沈玺承,但她需要时间冷静一下,梳理清楚自己的心。
“姑娘,睡了吗?”
“进来吧。”
一陌生的侍女拿着药走了进来,尊敬的行了一礼,微微一笑,这才说道:“沈公子让奴婢来帮姑娘上药。”
他走时那般神态,燕七还以为建设了许久才建起的盔甲瞬间便被软化了。
侍女十分眼尖,瞧见了姑娘神态的变化后,便放下药,准备替她褪下外衣,然而手刚触及,便被止住了。
燕七挽起衣袖,露出几道细小的伤痕,“背上没有,只有手臂上这几道,麻烦了。”
侍女毫无被制止的尴尬,也不多问,只从容应下,拿起药膏,小心翼翼为她上药,期间不时说起许州的一些风土人情,上完药便准备退下了。
但是当看到她褪下鞋袜,躺上床时,又返回替她灭了蜡烛,关好窗户,才轻手轻脚离开。
她似乎很熟悉她的习惯和喜好,从进门开始,所有行为都在她最舒服的界限。
燕七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缓缓进入了梦乡。
明月高挂,沈玺承处理好事情后,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七七房外,舅舅方才与他说了,是他的失误导致七七受伤,所以七七今夜是因为这件事吗?
房间一片漆黑,他站在门外深情凝视着前方,恨不得破门而入,他不想再掩饰,急切想要告诉她,他一开始就知道的,知道七七隐瞒了一些事情。
但或许人的直觉便是很玄妙的,沈玺承很自信,七七不会伤他,他同样愈发坚定,当初望见她的第一眼便已入了心,不是为色所迷,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动,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呼声,守护她。
床榻上,久未入梦的燕七再一次陷入梦境。
她看见梦中的“她”一身伤痕居于牢中,眼神死寂,犹如行尸走肉般透过栅栏直直望向外边璀璨的星辰。
“你可知,初见你,我便不喜。”牢房外说话的是柳文舒,却又不像她认识的那个柳文舒,听不清他说什么,燕七靠近了些。
“你的眼神太过冰冷,燕七,你既无心,又为何要接近他?!他次次护你,你却次次伤他!燕七,你可知承之为你做了多少?!”
柳文舒眼眶通红,紧紧抓着牢笼,字字悲痛的质问“她”。
“她”面上却毫无波澜,直到听见“承之”二字才缓缓转过头,虚弱的声音有些颤抖,“承之,他”
柳文舒张了张嘴,然而想到了什么,隐忍地转过身,眼神愈发冰冷,开口淡淡说道:“他不愿见你。”
不过五字,牢中淡然的女子睫翼轻颤,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挺直的背脊似失去了支撑力,恍若被雨水击中翅膀的蝴蝶从空中慢慢、慢慢坠落,直至跌到了地面。
但“她”没有看见,牢外,背过身的柳文舒也早已泣不成声。
良久,他转过身,拿出钥匙打开牢门,“这是最后一次。”
语罢,他便转身离去,而牢中之人依旧没有动静。
燕七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若是她,她不会等死,而“她”似已失去了生的欲望。
方才柳文舒又为何是那般,是沈玺承出事了?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一紧。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画面一转,她便已在柳文舒身后。
随着他推开房门,燕七看到了床上气色惨白,身体清瘦的沈玺承,为何,为何他会成这般?燕七只觉得心被紧紧揪住,痛到难以呼吸。
她无法相信,谪仙般的少年,温润清朗的太子殿下会变得这般虚弱甚至潦倒,明明该是耀眼的少年啊,为何会成如今死气环绕,重病缠身的模样?!
“她她救出来了吗?”见到来人,沈玺承黯淡的眸子猛地放出光亮,抓住他的袖子,急切想知道答案。
“牢中狱卒皆被迷晕,门也打开了,她有脚。”
“你没有带她出来?!她不会走的,不会走的,子舒,求你,你把她带出来,求你!”
“沈玺承!她不值得!!”柳文舒声音中带着些哽咽,“承之,我求你不要再糟践自己,我求你了!”
床榻之人恍若未闻,松开了紧抓他衣袖的手,挣扎着想要下床,嘴中喃喃着,“小七,等我,等我”
柳文舒一把抓住好友的肩膀,压抑心底的思绪终于发泄了出来,“沈玺承!你可知噬心蛊已经让你体内千疮百孔,我求你,能不能不要再关心别人!!”
沈玺承愣了一瞬,但很快眼中迸发出更强烈的光芒,努力地扬起嘴角,祈求地望着他,“子舒,你有返生丹,是不是?”
柳文舒心里一阵骤痛,返生丹,服之可使身体机能瞬间回到最好的状态,可一日后便会彻底命丧黄泉!他,这是不想活啊!!
哪怕沈玺承如何渴求,他背过身始终不应话,直到
“子舒,你知道,我活不了的,我不愿如丧家之犬般死去,子舒”
“我一定能救你!”柳文舒打断了好友的话,但瞥见他一直望着门外的视线时,顿悟,“你想去找她,是不是?!”
“是。”没有任何犹豫,沈玺承目光坚定,哪怕只是想到那个名字,他都觉得欣喜,“子舒,我想见她。”
柳文舒清楚望见他眼神里的温柔缱绻,这一刻他恍惚间好似重新看到那个如旭日般耀眼的太子殿下,他败了,“好。”
床榻之上,闻言,少年终于松了口气,好似重新焕发出生机,但惨白的薄唇,还有清隽面庞上挂着的释然的微笑,都恍若是他准备离开这个污浊世间前所释放的信号。
破碎脆弱,缥缈虚无,似乎一触即碎
燕七因这个认知猛然惊醒,一身冷汗,抬手扶额陷入沉思,噬心蛊?突然一个画面浮现在脑中,是沈玺承和一个老者。
“钟离族长,承之在此求您救救她!”
“公子,这是以一命换一命啊!”
“我愿意!”
“宿主,宿主,你还好吗?”小酒见宿主脸色愈发苍白,急忙出声,前辈到底有没有骗它,宿主这般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无碍。
燕七刚从极有冲击性的画面中回过神,微颤着声,“小酒,我不想忘。”
“嗯,不忘,不忘。宿主,小酒给你准备甜点好不好?”
燕七从臂弯中抬起头,突然余光瞥见门上投下的一个黑影,她缓缓走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