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撒泼耍赖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对方背过身去。他看见对方的肩头抖动,还有微不可查的紊乱呼吸。
对方平息了一个呼吸之后,释然的话语才从那头传来,“但是无甚所谓,反正我们有大把时间。”
祁钰方才颤抖的心也跟着平息下来,他出声提醒道,“眼下你马上就要找到他了。”
言下之意,待宇文夙找到那人之后,他就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宇文夙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如此说,片刻的思忖,他嗤笑道,“你还说你没吃醋。”
他像是已经堪破真相似的,坦然了许多,带着撒娇的语气对对方蛊惑道,“祁钰,我上辈子那个世界的人,许多都是看不清自己的真心,等到身边人不在了才追回莫及。”
他知道等不到对方回应,又狠狠的补了一句,“你可别等到我不在了才来后悔。”
若是方才那句看不清自己的真心让祁钰蹙紧了眉头,那这句‘等到我不在了’,便让他生出无尽恐慌,“什么叫,你不在了?”
若是那个人不在了
若是那个人不在了
若是那个人不在了,他
他不敢细想自己眼下是什么心绪,只听到对方说对方不在了,心头涌上一股心悸。揪得他心口生疼。好像真的看到那个人离他而去,徒留他一人悲苦于世。好像真得看到那个人在他面前消失,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在他沉沦在自己的臆想中快要无法自拔时,对方终于轻飘飘的说了句话,将他从沉沦中解救出来。
“不是真的我不在了”
宇文夙转过身来,眸子里一眼望不到底的清澈,像是经过春雨清洗过后的世间万物,清新极了。他嗤笑着解释,“就是,比如你可能会失去我。”
祁钰有一时间的错愕,似乎在理解‘他不在了’与‘失去’的区别。
须臾,他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他已经有了答案,无论他对宇文夙是何种心绪,他都更愿意接受‘失去’,他想,他是万万接受不了对方‘不在了’。
再者,失去有什么不好的,这样,他就不用每每都内心煎熬,时刻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对方。
这一瞬间,他似乎想通一些从前未想明白的事情,内心豁然。起身便要往外走。
他的笑意还在脸上,却让对面的人措手不及。
宇文夙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堪破了祁钰的小心思,已经确定了对方是喜欢自己的。却在自己说道‘失去’自己的时候,露出了笑脸。
那人从来寡淡。
平日里他总嘻嘻哈哈想要逗一逗那人,那人也极少会给他一个笑脸。
却在他说到失去的时候,笑的那么欣慰,似是心愿达成,极尽满足。
他猛地伸手抓了正要走那人的手肘。
那人只轻轻一甩,便抽开了身。带着轻飘飘一句,“微臣申时再来。殿下若是心情不好,可自行打坐修炼。”
殿下?
这数月来,祁钰早已改了臣下的称呼,在他面前也自在以你我相称。
为何一言不合又唤他殿下。
眼看对方已经走进院里,马上就要离他越来越远,宇文夙冲上去拦住他。
他拦,对方躲。
对方躲,他拦。
祁钰停了下来,用一种冷静的能让人失去理智的眼神俯视他,“殿下是要霸王硬上弓吗?”
宇文夙愣住了。
他是要霸王硬上弓吗?
他不是。
他只是见对方那莫名的笑,只是听对方忽然唤他殿下,只是对方突然的转身离开,他就慌了。
他害怕了。
他怕自己之前对对方感情的猜测是错的。
他怕对方依然自始自终都不愿接受他。
他怕他做了什么错事惹恼了对方却不自知。
他将拦住对方的双臂收了回来,讪讪的问了一句,“你去哪?”
祁钰语气冷淡,“回别院。”
祁钰还是走了。
看着对方消失在大门口,宇文夙却再也没有冲上去拦住对方的勇气。
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啊!
申时,祁钰来了。
小德子也掐好了时辰来唤他,“殿下,是时辰去召云殿了。”
小德子等人发现他和祁钰不见了,便着急忙慌的跟了回来。见自家主子在小憩便没敢打扰。用过吃食便一直候着时辰。
宇文夙在无尽痛苦中睡了一个囫囵觉。眼下还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他睁眼见到立在软榻旁边的祁钰时,心底压不住的悲恸‘轰’一下冲上了他的脑子,眼里瞬间便蕴了一层水汽。
他一把抱住身侧之人的腰身,越抱越紧,越抱越紧,“祁钰,不要离开我。”
他想说,没有你,我该怎么活。
但他忍住了,身为太子的自尊让他保住了最后一点颜面。
若非如此,他恨不得抱着对方不住道歉。无论方才是不是他错,不知错在哪里,总之都先抱着人先道歉。
不曾想,更无措的是祁钰。
他呆愣的看着宇文夙抱着自己,猜不透对方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他看了看同他一样呆愣的小德子,期望对方能将自己解脱出来。
谁想那小德子装作未看见,与他眼神接触之后,竟然又伏下身子去,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他心里叹口气,拍了拍宇文夙肩背,“殿下。”
宇文夙听他还唤殿下,抱的更紧了。
被抱着的人又轻轻叹了口气,没忍住,“疼。”
宇文夙吓得赶紧松了手。他确实抱的太紧了。那种想要把对方揉进骨血里的紧。
他扭扭捏捏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自然而然的抓起祁钰的手,故意握的很紧,好似猜到对方会抽回手,他故意不给对方丝毫机会。
然而对方并没有。
任由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可能力度太大,握的对方有些疼,对方还微微回应了一下。
他有一瞬的疑惑。
可他再不敢胡乱猜测对方的心思。
只傻愣愣的从侧后方看着对方。
“等等。”他的突然出声,让其他两人都稳住了身形。
本以为他是忘了拿什么物什,谁知他只是走上前,靠近祁钰,横着手背朝着对方的下颚袭来。
他午睡后慵懒的声音响起,“祁钰你看,我现在到你下颚了。估计年底就能到你鼻尖。”
祁钰愣了愣。
时间过的是真快!是真快!
他再次忍不住感叹起来。
小时候那个总爱缠着他逗弄,出行总爱牵他手的小孩,突然就到他下颚了。
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呢?
哦,对了。
那小孩十二岁那年,遇袭活命之后,不再躲躲藏藏,亮出了他的剑。也是那年,他第一次建议军队作战计划,将士领命征战,凯旋而归。
便是从那时候开始,那个平日里对他甚是依赖的小孩,突然就变得光亮了。那小孩身上散发出来的,是可以比拟北极星,能给整个三界指明方向的光亮。
若是比起来,他自己,便是埋在众星里头,不见光彩,或许连光亮都不曾有的一颗。
可是,那小孩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呢?
那小孩对自己这种异样的感情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已经快要被自己忽视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毫无征兆的又冒了出来。
他到底为什么不喜欢宇文夙?
他本以为他是不喜男人的原因。可这数月里,他对男子情感了解甚多,已然明白,自己并不讨厌。
可他到底是为什么不喜欢宇文夙?
明明那人高高在上,却愿为他匍匐。
明明那人光彩夺目,却愿为他敛去一身光芒。
明明那人为他承受谣言,娶他为妻,牺牲良多,他为何不愿给那人回应?
祁钰思忖良久,却是无力寻求答案。
那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说:“祁钰,本太子现在郑重的通知你,你这辈子都是本太子的,生是本太子的人,死是本太子的鬼。你若不依,本太子到死都缠着你。”
祁钰:“”
他在胡说什么!!!!
“无理取闹!”
祁钰用了力气,甩脱了对方的手。兀自往前走着。
宇文夙三两步赶上他,轻巧的在他的侧脸啄了一口。又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坏笑,没心没肺的往前跑开了。
祁钰:“”
这个高高在上,闪闪发光,熠熠生辉,光芒万丈的小孩!
简直!
不可理喻!
他一只手摸着怀里口袋的册子。
那是方才宇文夙送给他的,里头全是术法。
他想,若是给不了对方回应,那就争取,早些离开吧。
谁知那小孩已经窜出去数十步远,又折回来,紧紧握着他的手,任他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开。
这小孩!
当真是!
不可理喻!
皇帝将宴会设在了召云殿。
在去召云殿的路上,远远见到一堆人在前头吵吵闹闹。
宇文夙一眼就看到了一身大红的纳兰姑秀。
他的眉,不自主的皱了起来。
那个女人,终于给他惹祸了。
纳兰姑秀前后簇拥着许多人。
都是西臾国装扮。不用猜也知道是她的亲人。
她从城里回来就听说家人到了,马不停蹄的去拜见皇帝,找她的家人。
宇文夙松了紧握着祁钰的手。大步的往前头挤了去。
祁钰也看到了围在一堆人里头的纳兰姑秀。
宇文夙突然的松手让他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楚的莫名来。
总之是不好,祁钰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方才想起来,晌午时候,那人也曾为那女子放开过他的手。
还未靠得太近,宇文夙便听到那堆人里头传出来的争执声。
听不清楚是关于什么。总之他很不爽。
待他一靠近,其他人便都慌忙停下争执朝他行礼。
“怎么回事?”宇文夙看着纳兰姑秀,对面的人,今日已经磨灭了他所有的耐性。
纳兰姑秀还未开口,旁边一宫娥腾地跪在地上,“求殿下为奴婢做主。”
说话间,人堆里的宫娥已经齐齐跪在地上。
宇文夙睥睨着跪在地上的人,分毫没有要未对方做主的意思。还是朝着纳兰姑秀喊道,“你,说来听听。”
传出声音的还是跪在对方的宫娥。
宇文夙看着跪在最前面说话的宫娥。
那宫娥开始喋喋不休,“奴婢奉德妃娘娘之命,将这碧玺赠与西臾国二公主,谁曾想,王妃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这碧玺砸碎,这叫奴婢如何给德妃娘娘回话啊,还请殿下为奴婢做主。”
说完还装出委屈的模样,看看宇文夙再看看纳兰姑秀。
纳兰姑秀虽听对方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但碧玺两字听的清清楚楚,可算是忍到这丫鬟把话说完了,“你还好意思说。黑色,乌龟。”
她故意大声的强调了黑色,乌龟。
“你们德妃是安的什么心思,要这般侮辱我妹妹。”
宫娥一副吃力不讨好,委屈巴巴,极尽隐忍,眼里蓄起水雾,好似再一句重话就要吧嗒掉下来,“奴婢不明白王妃此话何意?奴婢只知道德妃娘娘有心相赠,二公主还没接手,王妃就将碧玺砸了”
纳兰姑秀已经快要跳起来,却被宇文夙挡了一下,那人朝着跪在地上的宫娥好笑道,“砸了就砸了。有什么大不了。”
转头看了纳兰姑秀一眼,见对方满面怒色,双目赤红,定然是极怒又极尽委屈。
他的视线扫过对方边上的丫鬟,眼睛眯出一条缝,“你这丫鬟,脸怎么回事?”
忍着怒气找不到发泄口的纳兰姑秀气愤的指着其中一个跪在地上的宫娥:“就是这个丫鬟打的。”
宇文夙敛眉,继续问道:“怎么回事?”
看着气愤的恨不得把跪在地上的人全部打一顿的纳兰姑秀,宇文夙朝站在她旁边被挨打的丫鬟指了指,“你来说。”
丫鬟虽是委屈,但总算有个能为自己做主的人来,心下便释然许多,“回殿下。王妃方才在亭子里与二公主叙话,这个宫娥带着一群人过来,说是德妃娘娘送了东西给二公主。谁知道呈上来的却是一座黑色的乌龟。”
这丫鬟想来来大周数月,整日里与大周的丫鬟打交道,大周话说的倒还利索,“殿下,我西臾国最忌讳黑色,送礼送黑色是代表诅咒对方死亡的。而且,据闻,乌龟在大周,也是不好的寓意,说是王八,与混蛋同义。这份大礼二公主实在是受不起。王妃气不过就打了这个宫娥一巴掌,没想到”
宇文夙挑眉,“她还手了?”
丫鬟嗫诺,“是的,她不敢动王妃,就打了奴婢。”
宇文夙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打回去?”
丫鬟:“”
丫鬟:“奴婢,不敢。”
对方不敢倒属正常,宇文夙回头又朝着纳兰姑秀问道:“她不敢,你也不敢?”
纳兰姑秀一愣。
随即上去就给了跪在地上的宫娥一巴掌。
那被挨打的宫娥惊愕的抬起头看了看王妃,又看了看宇文夙,委屈的不行。
宇文夙语气淡漠,朝着地上宫娥问话,“还有事?”
宫娥诺诺应声,“没,没有了。”
宇文夙抚了抚袖摆,“回去将事情始末原封不动的告诉你们德妃娘娘。”
宫娥慌张行礼致退,“是,奴婢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