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云迹
狄舟带着几人走了一天，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周宏才。
他看上去极为惊讶，道：“师父？你醒了？”
周宏才：“嗯，你师兄呢？”
他今日与平常不同，终于有了些前辈大能的感觉，面上表情也严肃了不少，看着就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心底咯噔一下，狄舟回他道：“师兄去竞峰那儿了，昨日不是与您说过了吗？”
微停顿了一下，狄舟侧身露出身后几人，道：“这几位便是我与师兄此次带回来的客人。”
“哦。”
周宏才对此并不关心，他随意扫了一眼，却没想就这一眼却发现了诸多异样。
这四个人，唯有那个身上似乎有百里家传承的姑娘勉强还算是正常，其余的三人，那个黑衣的男子身上居然感觉不到生气，而那个白衣服的身上则是带着淡淡的妖气，还有那个一身青衣的姑娘，身上灵气外溢的程度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他活了这么久也没有见过这般奇异的组合，忍不住脚步一顿，挑着那个看上去最正常的姑娘问道：“你是百里家的？”
百里沙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被当做切入点了，沉浸在前辈大能问话的激动中，用力点头道：“是，晚辈百里沙见过门主。”
“不用客气，”周宏才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目光在其余三人身上扫了一下，状似疑惑地问道：“这几位是？”
“师父我给你介绍，”狄舟也有些纳闷周宏才今日怎么好像话有点多，但还是结过话来，道：“这是公良怀，他身后的是宁遵，旁边站着的是姜音，师兄的灵脉就是姜姑娘救回来的。”
“嗯……”
周宏才随着他的介绍目光一一掠过三人，眼皮微耷拉下来，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地掐起了法决。
现明决，当年他师父闲着无聊开发出来的小法术之一，目的在于让那些个隐瞒身份的人现出原形，最开始适用是在为二重天云阳宗挑选弟子上。
这么多年没用，周宏才感觉自己手法都生疏了不少，好在最后还算是顺畅，他眯着眼睛想，这次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来云阳宗有什么目的。
最先感觉到他在掐诀的是姜音。
尤其是这个诀的灵力波动还隐隐熟悉。
知晓现明诀是什么作用，姜音自然不可能让几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尤其是公良怀。
他那本体只要一显露出来基本上有点见识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是二重天下来的，天劫不天劫的先另说，鲛人一族浑身是宝，他在下界又需要压制修为，万一走漏了风声再来几个心术不正的，那便是大难。
所以也顾不得这么多，姜音手腕翻转，用灵力打断了他掐诀。
一边心中还有些纳闷，怎么这现明诀一重天也有人会用。
这打断的力道实在有些过于熟悉，熟悉到周宏才一下子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只能在原地呆傻地站着。
狄舟还以为这师父又犯懒劲了站原地打盹呢，便拉着姜音她们先走。
“等等。”
正要离开周宏才视线范围内，却突然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
还未反应过来，周围的情景忽然变得模糊，就像是笼罩上了一层白纱一般，狄舟那抹笑意僵在脸上，百里沙抬起的脚没了下文，连公良怀都没能抵挡住，在感觉到不对劲的那一瞬，被彻底定格住了。
一道强劲的灵力从身后袭来。
姜音露出个似乎有所悟的表情，转而一个后空翻躲开那道灵力，无相剑在手中凝聚成型，那剑光如九天寒霜一般，尽数朝着周宏才去。
周宏才一手在身侧凝聚成盾挡下攻击，另一只手也不闲着，脚尖一点便跃到与姜音相同的高度，手上灵力汇聚朝她袭去。
这熟悉到极致的灵力波动，再认不出就有鬼了，但姜音也是许久没有打过架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她嘴唇微抿，面上表情变得严肃，手中无相剑挽出剑花将他的攻击挡回去。
随后身形如风动，口中念念有词，本就被停滞了的时间带上一种奇异的感觉，周宏才一时不查，便感觉自身似乎到了一种奇怪的领域。
那种周围空气都在缓慢流淌，唯有眼前的剑光是真实的，且不过转瞬，便到了他面前。
冰凉的剑锋抵住脖子，他败了。
姜音还有些不尽兴，问他，“为何不动兵器？为何不用全力？”
剑还架在脖子上，眼前人是完全陌生的模样，但周宏才知道，这就是她回来了。
从她使出那熟悉的一式剑法开始，周宏才便已经没了打斗的心思。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漾着熟悉的情绪，周宏才呆呆地看着她，忽然双腿一屈，跪在了姜音面前。
“不肖弟子云迹，叩见师尊。”
姜音手指微动，剑在他下跪那一刻便已经收了回来，此刻正垂着，剑锋抵着青石板。
她这一下也不知做何反应才好。
“起，起来啦，”姜音问道：“你怎么会在此地？”
周宏才，不，此刻应该说是云迹，他苦笑道：“师尊去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却忘了给弟子留个归处，我思来想去还是怀念二重天的日子，便下界来替师尊守着。”
眼眶有些发酸，她这二徒弟因着修逍遥道的缘故，平日里最是顽劣，从前没少让她头疼，如今看来似乎也成长了。
然而下一刻，云迹便击碎了她的那一丝感动。
他收起哭脸转笑道：“不过以自身身份下来我怕百里师伯会将我捉回去，便跑到周家借用了周宏才的身份，师父看我这幻形术学得可还好？”
姜音那点感动被卡在喉咙口上下两难，她强忍住暴打徒弟的冲动，道：“我记着周宏才也是个清俊少年。”
“总要老的嘛，”云迹眨眼道：“师父难道不觉得我这样更加像前辈大能吗？”
“为师认为你这样更像一个怪老头。”姜音十分无情道。
她顺手在周宏才身上点了一下，本想破了他的幻形术，却忘了此刻自己与他的修为差距，这一下对周宏才来说可谓不痛不痒。
他略微思索一下，出于对师父面子的考虑，主动撤掉了幻形术。
那白胡子老头的幻象褪去，出现在姜音面前的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说少年也不全然，他的相貌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头戴银冠，身披华衣，墨发披散下来些许，有些垂在脸庞两侧，便更加显得那张脸好看。
他的好看全然是那种少年气的好看，配上原本就有些随意自在的气质，很像是话本子里写的那种一人闯荡江湖的少年侠客。
旁的不论，这两兄弟的颜还是很顶的。
一朝魂归，徒弟已经比自己大了好几万岁，姜音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尤其是这个令人头疼的二徒弟在查探了一下她身上的修为后，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然后自认为贴心道：“师父你现在好像很弱欸，不如我留在你身边先保护你一阵子吧。”
姜音：“……不需要。”
她思索了一下，又问道：“你哥哥……”
“他好好待在二重天做吉祥物呢，”云迹估摸着算了一下，道：“上次出来应当还是三百年前。”
行吧，姜音警告他，“暂时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
周宏才表示有些不解，但是既然是师父吩咐的，那他就勉强答应了。
他又想起一事，问道：“这么说来，昨儿晚上那个是师父？”
“嗯，”姜音也有些无奈，感慨道：“不过是想回寝宫看看，哪成想被人追着砍。”
她就纳闷那宫殿到底是谁这么贴心给她保持的这般好，如今也算是有了答案。
昨晚上追着师父砍的逆徒云迹本人狡辩道：“那只能怪师父不早点表明身份。”
姜音只斜觑他一眼不说话。
不对，云迹想，既然昨晚上那个女子是师父，那那个蒙了面的男子？
他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公良怀身上。
公良怀这会儿还被定着呢，不过相较于百里沙突然被定住的那副狼狈姿态，他显得要风雅许多，起码没有摆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姿态来。
想到昨日他抱姜音的姿态，云迹面色有些不善地凑到他身旁闻了闻，随后确定道：“是妖族。”
姜音答应过公良怀不对外透露他是鲛人这件事，因此即使云迹已经闻出来了，她也装傻充愣道：“是吗？能闻出来是什么种族吗？”
云迹想了想，皱着眉头道：“闻不出来，但是一股子鱼腥味，肯定是水里的。”
“水里的啊，”姜音装的满脸惊讶，道：“我都不知道。”
云迹：“……”
师父总说他是个不靠谱的，其实他觉得师父本人也就这么靠谱。
他又窜到姜音面前问：“师父跟他什么关系？”
姜音：“偶然认识的，一起走了一段发现还不错，若是真要安个关系的话，应当是好友？”
她语调随意，调侃道：“现下就算了，若是哪天我身份暴露了，你记得改口叫他一句叔。”
云迹沉默了一下，随后语气中是满满的难以相信，“他才一千岁！”
凭什么凭什么，他都几万岁了还要叫一个刚刚千岁的水族叔叔？
他那股不服气与怨念都快冲出云霄了，姜音摊手，跟逗猫狗似的，摊手道：“这也没办法呀，你师父现在还没一千岁呢。”
这口气，好像云迹还是赚了的。
云迹越想越觉得憋屈，转而又想起另外一个可能，他狐疑地看着姜音，“师父你说实话，这真的不是你背着我们养在外面的小情人？”